他要先用正面攻擊探探對方的深淺。這是他一貫的戰鬥方式。

木劍與黃色的鳥爪砰擊出如同金戈交接一般的聲音。

“噌噌噌！”

莊曉夢橫劍擋開一爪并借勢後躍，從而避開鬿雀尖銳下啄的鳥喙。那灰黃色的喙泛着金屬光澤，一看就堅硬無比，能輕易啄碎人頭骨。

鬿雀一擊不成，當即振翅騰空，避開了莊曉夢凝聚劍氣的赤紅一斬。彎月形的虛幻火焰擦着鳥羽飛過去，沒對鬿雀造成任何傷害。

“啧。”

莊曉夢蹙了蹙眉，采取了和鬿雀相同的戰鬥策略——攻擊失敗便立刻退後。事實證明他的決策也是正确的，因為鬿雀下一刻便扇動它青紅的雙翅，搖起一陣猛烈的罡風。如果沒有提前撤退，莊曉夢會被那風如錘擊一般拍飛出十幾米遠。

他側身避開勁風，閃到一棵樹後，正欲攀樹而上，從上方給鬿雀一個措手不及時，莊曉夢忽然如有所感，當即放棄了原計劃，反而側身一撲，就地一滾。

當他在幾米外的地方穩定身形、半蹲半跪時，蓦然看見自己剛才躲藏的位置斜紮着十幾根半透明半藍色的羽毛。

再一看，羽毛不見了，隻剩飛快變得濕潤的地面，以及地面上十幾道微小的裂痕。

莊曉夢眸色閃動，冷意愈發凝聚。

擅長水行法術的鬿雀嗎……

對出身招搖的他來說，比預想的更難辦啊。

……

晉若木和晉扶桑一同進入了女幾山派的法陣。待視野再次清晰之後，若木立即開始環顧四周。

他們正身處于一座昏暗的山裡。頭頂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任何星星。眼前有一大片樹林，林中黑暗，需要光照才能看得清。

晉若木摘下插在發髻中的一根雙股金色發钗，右手握住發钗中段。發钗有四片交疊的竹葉般的裝飾，竹葉中央嵌着一塊翠綠的玳瑁寶珠。寶珠散發出柔和的光茫，将方圓十餘米的範圍照得明亮。

寶光照亮，眼前樹林的形貌出現在二人眼前。每棵樹都很高，暗灰色的樹皮，冠球形的樹貌，綠色的枝葉如複羽般繁密。

“槐樹林。”晉若木辨認道。她将發钗别在自己的手腕處，走向正前，在樹林邊緣眺望了一陣，道，“果然有鬼。”

槐樹從木從鬼，有通鬼神之效。

扶桑跟在她身旁，目光斜落向不遠處的地面。

晉若木注意到了，也看向那裡。接着，她“嗯”了一聲，快步走入林中。

在她踏入林間時，一條黑色鬼影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晉若木視若無睹，徑自走向目标樹下。她蹲下身，伸出右手，在樹根處的地面上刨了幾下，撚起一撮泥土，放在掌心中撥動了幾下，仔細查看。

在寶珠光芒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見，褐色的泥土中混雜着灰白色的碎片和碎粒。

若木站起身，向走到她身旁的晉扶桑展示灰白碎片，“礞石。”

扶桑低頭看了一眼，颔首道：“屬陰。招鬼之物。”

“嗯。”若木應聲，語氣尋常地說道，“這片槐林就是片鬼林。”

恰在此時，又有兩道黑色的、辨不清形貌的影子扶桑在身後竄起，竄入寶珠光芒照不到的黑暗。若木看見了，低聲道了句還挺應景的。旋即，她又望向四周，沒有發現什麼之後，便開始和扶桑一起在林中穿行。

二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是引魂陣。”若木道，“将礞石埋于槐樹之下，陰上加陰，招鬼引鬼。”

晉扶桑有不同意見：“應該不然。引魂陣隻能招引鬼，無法使役鬼。”

晉若木思索片刻，對他說道：“如果是為了驅使鬼魂，那陣眼周圍盤桓守衛的厲鬼肯定會比外圈更多。而法陣需隐藏陣眼，所以用引魂陣應該是比較好的選擇。”

晉扶桑張口欲言，卻忽然停頓，背負在身後的手忽然并指一掐，腰間的藍色布袋袋口無聲解開，裡面驟然發出金光。

與此同時，他朗聲道：“休。”

一雙伸向若木脖頸的枯白斷手卡在半空中，青黑的血管、鋒利的慘白的指甲都在隐約顫抖，像費了很大勁卻被無形屏障擋住一般。

晉若木回頭看去，望見這雙近在咫尺的斷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毫不猶豫地擡起袖子，袖口一翻，握住金钗，向其刺去。

枯手連忙後跳，其中一隻手被金钗刺中，如同過電般劇烈抖動，從被刺之處開始碎裂成煙塵。另一隻手頓時戰栗，害怕得如同夾尾巴的狗一樣逃之夭夭，一溜煙不見了。

“法力不強啊，怎麼逃過我的感知的？”若木别回金钗，思索幾秒後忽然“啊”了一聲，對晉扶桑道，“哥你說得對，不是引魂陣。引魂陣中的鬼魂無法借助法陣的力量隐匿自己的法力波動。這應該是一種更強力的陣法。”

她眺望四周，片刻後突然眸中一亮，右手成拳敲擊左手掌心，“鬼門陣！”

晉扶桑嘴角噙着絲笑容，點了點頭。

晉若木對這樣的笑容很熟悉，知道哥哥早已用占蔔的方式獲知了答案，但礙于限制沒有說出口，隻能在言語上給自己以提示。

幸而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沒耽擱太多時間。

“鬼門陣中都有會一根刻有引鬼經的馭鬼樁。馭鬼樁引動槐樹與礞石的陰性之力，将整片法陣連結起來，使栖居于其中的鬼魂能夠一定程度上借用法陣本身的力量，使法陣能夠差遣鬼魂完成一定的事情。二者損益相濟，成為一個整體。”晉若木頓了一下，語氣笃定道，“所以，這片法陣的陣眼，一定就在那根馭鬼樁下。”她托腮問道，“哥，你已經算出馭鬼樁的方位了嗎？”

對于扶桑來說，這樣的事情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晉扶桑并未點頭也未搖頭，态度不甚分明。

晉若木眼中閃過思忖。她沒再繼續詢問，而是從懷中取出了八卦鏡，将鏡後的繩子纏在左手上，确保能随時使用。

“走吧。”她道。

扶桑點頭。

于是，兩人一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