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碎走到一家門口挂着紅燈籠的樓道前。
筆直幽深的樓梯道直通地下,挂在吊頂上的紅燈籠悠悠旋轉着,閃爍的燈光提示來者往下走。
她站在陡峭的樓梯邊緣,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旁邊扶手年久失修,手搭上去可能還會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林碎将衣服外套拉鍊拉到最頂處,與帽子正好遮住半張臉,隻露出她的一雙眼睛。
做完這一切林碎再次檢查了一下全身上下,确定自己是被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一根頭發絲都沒露在外面後,熟練地踩上看起來就要垮掉的樓梯。
樓梯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每天人來人往将它踩得油潤光滑,邊緣棱角處已經凹陷,他們還在裡面安裝了機關彈簧。
若是初次來這不注意腳下,保不齊要被整,彈簧一回彈,一腳踩空整個人翻身轱辘像個球一樣滾下台階,直達下面緊閉的門口。
下面那扇門旁甚至還會專門有一個監控攝像頭實時拍攝那些人掉下樓梯的醜态。
進門之後才會發現,大廳内的屏幕會循環播放人們滾落樓梯的那段視頻,這是基本每個新人來這的都會出現的保留節目。
當然,這個基本不包括林碎。
她第一次踩空後整個人向前傾,眼見就要雙膝跪地圓潤地滾下樓梯時,在千鈞一發之際伸手按在晃悠的扶梯上借力。
結果力沒借上,那節腐朽的扶梯被林碎扯斷,險些加快她滾落樓梯的進度。
但林碎絕不可能讓自己以那種醜态倒下去。
她在瞬息間丢開手裡扯下的扶梯,控制身體側身再次伸手按在地上,雙手使勁一撐,一個後空翻平穩落地。
身後的門不知何時自動打開,裡面安靜如雞,卻在林碎轉身進門的時候響起陣陣掌聲。
聽那些人說,她是開業這麼久以來第十三個沒有被整蠱到的人。
林碎在第一次踩空後直到現在都沒有再出現類似情況,她悠哉悠哉地小跑下樓,走到門前從兜裡拿出一張卡牌,在門旁的黑色屏幕上掃過。
“驗證通過。”
機械的聲音響起,被塗改得花裡胡哨的大門應聲打開。
“啧,又來人了,煩死了。”
吧台後一個身着黑白女仆裙,披散長發的娃娃臉女孩本來十分不耐煩,但在門完全打開後看清來人雙眼瞬間放光。
“rich person!好久不見!”
林碎熟練地抄起一旁桌子上的菜單擋在面前,剛才還在吧台裡的女孩已經飛身跳躍整個人朝她撲過來。
“啊!不要這麼冷漠嘛!”
女孩來不及刹車,她的臉直挺挺撞上林碎擋在身前的菜單上,再分開時臉頰上已經有了一大片紅紅的印記。
她嘟起粉色水嫩的唇瓣,擡起頭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林碎,眼裡滿是委屈控訴。
那小模樣看得屋子内其他人的心都快碎了,他們恨不得上前将剛進門那個不懂憐香惜玉的“臭小子”狠狠揍一頓,再把女孩攬在懷裡好生安慰一番。
隻有林碎依舊一臉冷漠,周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場,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女孩,徑直走入屋内,走到吧台角落某個座位拉開椅子坐下。
女孩沒有放棄,踩着黑皮小高跟噔噔噔又跑到林碎身旁,委屈巴巴道:“你這麼久沒來,現在都不看看我!”
“你如果不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異能,最好離我遠點。”林碎警告女孩道。
林碎刻意壓低自己的聲線,聲音比起平常低沉了幾分,聽起來有點雌雄莫辨。
女孩在聽到林碎說這句話後,整個人如同一朵被摘下的小花,瞬間焉掉。
她咬緊嘴唇,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雙手絞着自己的裙子。
“綿綿,不可無禮。”吧台深處挂着珠簾,從裡面走出一個穿黑色長袍的男人,“抱歉,綿綿這孩子太頑皮,還請見諒。”
男人的長發紮成一條辮子,随意搭在肩上,略微有點松亂,嘴上雖是說着抱歉,實際語氣中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林碎揮揮手表示不在意這些小事。
她内心十分清楚,這群老鼠互相抱團,表面上與人和和氣氣,若是真要計較起來,老鼠雖小,但數量極多,發起瘋來可叫人不好受。
況且林碎并不是真的非常讨厭那個叫綿綿的女孩,要是她能控制好自己的異能不亂放,林碎便也不會如此警惕她。
綿綿也是這家店的店員,長相可愛甜美,滿臉膠原蛋白讓她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小巧玲珑的身材更能激起别人的保護欲。
女孩自身性格與長相十分不匹配,她面對除林碎之外的所有顧客都一臉不屑,嘴裡也會時不時對人說出惡毒詛咒的話語。
極其惡劣的性格配上極緻可愛的臉,二者形成極大的反差。
身穿女仆短裙和小皮鞋,為顧客點單服務的時候态度輕蔑,但她上班期間卻從未被顧客投訴過,甚至還有一些被罵過的顧客自發組成粉絲團為她打call。
林碎本人是很不能理解此種行為藝術的。
說起綿綿這個女孩,林碎是跟店員交談時偶然間才知道這孩子原先是某反人類實驗室研究的傳說生物——鲛人與人類基因的融合失敗的産物。
那家科研所因涉及禁忌活體實驗被官方查封後,綿綿作為試驗品本該被銷毀。
沒想到她竟然靠着精神系異能迷惑負責解決她的那個處決者後逃出生天。
逃亡途中又被這家店幕後店長帶回來作為店内的人形招牌。
綿綿姣好的形象與特殊的異能為這家店帶來了不菲的收益。
這家店外表看來是一家坐落在低等公民住區的不起眼的破敗酒吧,其實它本身是擁有地下最大情報網的組織,世界各類消息都被掌握在他們手中。
同樣的,隻要開得起價錢,長老院内那群人昨晚飯局上談論的家長裡短都能被挖出來。
可憐的錢知璟,他一直認為官方情報資料最齊全完整,殊不知最大最全面的情報網其實是在民間。
其實嚴格不能說官方情報比不上他們地下情報網,隻是地下老鼠太多,什麼奇葩小道消息都有,順着小道消息的蛛絲馬迹,總能找到官方情報未曾發覺的盲點。
若是錢知璟調查林碎時找上這家店,保不齊還能查出點什麼來,可惜他作為高等公民很少接觸這些下水道的老鼠們,他哪會知道這些。
林碎屈起食指輕叩吧台,男人上前低聲詢問來意。
他臉上始終保持着親和的微笑,幾乎沒人會對這樣的人發脾氣。
林碎初次見他就覺得這人與公司的醫生很相似,兩人面對所有人的時候都是一副笑容,可惜笑意不達眼底,都給她一種冷血動物的感覺。
隻是公司醫生比起這個店員對她釋放更多善意,但相比較,林碎卻覺得醫生的壓迫感更強。
可能是因為她不遵醫囑面對醫生時會更加心虛吧。
“周一和餘央是嗎?好的,消息接下來會在三天以内快速幫您查詢。”男人恭恭敬敬地回道,用隻有雙方能聽見的聲音與林碎交談。
林碎因為在初次下樓時的頂級反應,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滾下來,破例得到了店内的紫金邊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