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隻有一種可能，”趙丞章一隻手托着下巴，“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剩下的最後一種，即使再難以置信，也會是真相。”

這話穆夏十分熟悉，沒想到真有被人說出口的一天。

他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沈麒生、李文雨、姜雲意、蘇穎風，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猜到了。

但他們都沉默着，選擇讓趙丞章揭曉答案。

“兇手是嶙，那個從一開始就死掉的人。”

作為從小看各種偵探類劇集和小說長大的人，這種并不算太高明的殺人套路其實不難猜。當然，前提是趙丞章的猜測是對的，

娅難以置信。

趙丞章攤手道：“這就能解釋死者為什麼會如此驚訝和恐懼，因為他們看到了本應該已經死去的人。除了在場的人和嶙，還有誰有這樣的修為呢。”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嶙身上。

姜雲意忍不住問蘇穎風：“當初你們真的就沒懷疑過嶙嗎？”

蘇穎風也很意外：“那時候我們的情況複雜多了，一開始怎麼可能會懷疑到嶙身上呢。後來死的人越來越多，案件越來越複雜，就更加難找出兇手了。”

“這隻是你的猜測，怎麼證明？”當初與嶙交談過幾次的弟子質問道，“把罪名推到一個死人頭上，未免也太……”

她的話沒說完，下一秒，整座恢複了原樣的燕岫城化為一陣輕煙消散了，逐漸浮現在他們眼前的，是那座破敗、凋零，被摧毀得面目全非的燕岫城。

“靠，”趙丞章目瞪口呆，“我還真猜對了？”

與此同時，他們一次次往返山峰之間安置法器的地方，接二連三亮起刺眼的光芒，那些光由點連成線，而後鋪展成面，連成一片。

一座巨大法陣的雛形初現。

蘇穎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難以相信她就這樣成功了。

但成功的欣喜還沒爬上她的臉，一股磅礴的力量排山倒海而來，壓得每個人幾乎喘不上氣。

是爟。

他們隻感到那股強大的威勢，放眼望去，天地之間卻并不見爟的身影。

“按照之前說好的，去各自的位置，法陣啟動之後我會傳信，告訴你們離開的時間。”蘇穎風在重壓之下努力喊出聲來，随後奔向最靠近這股力量來源的山峰。

法器早已煉制完成，準備妥當。當年爟是在法陣啟動的前一刻到來，攻破燕岫城。城内弟子豁出性命才将法陣完好地保存在這裡。

他們不得不分開，艱難地奔跑在山道上，還要迅速避開那些缺損的地方，以免跌入萬丈懸崖。在爟的力量之下，他們很難施展法術。

這股力量在迫使他們臣服，但每個人都隻是悶頭奔向屬于自己的位置。

抵達山頂之後，法陣的光芒在慢慢暗下去，但緊接着，其它山頭上的光重又亮起，一點一點，如同星辰。

穆夏和沈麒生、章勤勤将法力彙入法器之中，那漸漸暗如螢火的法器便很快光芒大盛。在最遠的山頭之上，蘇穎風正在他們頭頂築起一個巨大的罩子，将整個燕岫城籠罩其中。

在罩子把他們罩住的同時，一群飛螢從很遠的地方向他們飛來，以不可置信的速度靠近他們。離得近了，穆夏才看清那不是飛螢，而是火球。

像下了一場火雨似的，火球砰砰砰砸在罩子上。當初的燕岫城應該就是毀于這樣一場火雨。

火舌隔着罩子似乎要舔上穆夏的臉，迅速上升的溫度把人烘烤得頭腦發暈。

熊熊大火吞噬了罩子以外的地方，穆夏感覺像是太陽移到了他眼前，除了升騰的火焰，他什麼也看不見。

一滴火墜向地面，罩子在慢慢融化。

他們之中，能夠抵擋爟的隻有蘇穎風，一旦罩子完全燒毀，他們根本沒有生路。

但在那個法陣最亮處的山頭上，蘇穎風的頭發和衣袂都在風中飛揚，她隻是高舉着手，挺直着背，半步也不退讓。

穆夏嘗試設下一個小小的結界，但墜落的火徑直穿過了結界。他們的結界對這場火雨沒有絲毫作用。所有人的性命竟系在蘇穎風一個人身上。

下滴的火越來越多，透明罩子好像變成了一把布滿孔洞的傘，已經快要擋不住外面的瓢潑大雨。

這時，腳下的山峰忽然晃了一下，穆夏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很快他就清楚地感知到，地脈之中有什麼東西奔湧着沖向法陣，在火雨即将滴落在他們身上時，與法陣徹底相連。

法陣的光忽然消失了，方才還如白晝的世界刹那間在火焰的映照下變得昏黃，緊接着，仿佛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拭去污漬一般，将燃燒在他們頭頂的火焰瞬間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