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審訊室的路上，秦桑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被他的歎息聲攪得心情煩躁，“有話就說。”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海裡夏彥為了救你差點沒命，之後又是忙前忙後的照顧你幾乎沒怎麼休息過，我估摸着啊，他現在高燒還沒退呢。你說你，你這個時候跟他吵什麼？非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嗎？”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的聲音瞬間弱了下去。

“說夠了？”我的神情嚴肅起來。

“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先解決眼下的麻煩吧，”秦桑推開審訊室的門，“早點查清早點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審訊室很昏暗，想來是之前的颠簸導緻了郵輪的供電系統出現了故障，燈一直忽閃忽閃的。待在這樣的環境裡，讓人有些壓抑。

審訊室有三名國安長官，他們并排坐在長桌前，而我則在他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律師小姐，關于那天在甲闆上發生的事情，可以和我們說說嗎？”坐在最左側的一名長官率先開口。

“那天餘瑤誣陷我為殺害餘旬聲的兇手并試圖滅口，我在反抗的過程中不慎使匕首刺入她心口。後面突遇風浪，我跌入海中，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簡潔道。

“也就是說，你否認殺害餘旬聲一事，卻承認傷害我部門公職人員一事，對嗎？”中間的長官神色凝重。

“是，”我點頭，“但餘瑤一事，嚴格來說，我算是正當防衛。”

“你一個律師，正當防衛可以傷的了專業特工？”中間的那名長官不悅地反駁道，“真相到底如何，最好老實交代！”

“張部長……注意情緒。”最左側的長官輕咳兩聲提醒他道。

“現在案件陷入僵局，餘瑤生死未蔔連屍體都沒找到，你們讓我怎麼冷靜，隻有她是最大嫌疑人，難道你們真信夏彥和秦桑的話？那餘瑤傷人的理由又是什麼？因為費洛亞組織的事，我們接連損失了兩名警員，我隻是想要一個真相！”中間的長官将筆丢在桌上，有些氣憤地後仰靠在椅子上。

“餘瑤失蹤了？”我捕捉到這條關鍵信息詢問。

“沒錯，我們搜遍整座郵輪也沒有發現她的下落，猜測也許是與你們一同墜海了。”最右側的長官答道，“所以當時具體情況如何，希望律師小姐可以如實告訴我們。”

“很抱歉，我能說的隻有剛剛那些……各位長官與其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如去查一查别的，例如餘旬聲也許就是費洛亞組織的頭目Y先生、餘瑤與費洛亞組織之間的關系并非表面上那麼簡單，以及江亦行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

“聽到了吧，這個時候了她還在轉移注意力，要我說，靠岸後直接将她送到749局，他們的人一定查出點什麼，何必我們這樣費功夫。”中間的長官冷冷開口。

“張部長，這話就過分了。說話辦事要講證據。”左側長官撇了中間的長官一眼，随後看向我，“律師小姐，餘旬聲和餘瑤的身世我們會查，但江亦行——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了你對他有這樣的誤解，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他是國安的線人。這起案件能夠偵破、國安的人能順利潛入遊輪，全靠他的消息和協助……”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後面他說了什麼我忽然就聽不見了，所有的線索在我腦海中迅速串聯，我得到了一個不願相信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我低下頭去，不由地笑了，“原來你真正的目的在這。”

江亦行之前所有的的行為雖說是針對我，我也清楚是他的手筆，但彼此還是能平和的聊天，這不隻是因為‘那件事’，更重要的是，我确實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他傷害了某個人類的性命。即便是揚笑體内緻命的斷骨香，他放出消息和阻攔的時機也都把握地剛剛好。

規則不曾被打破，我也就沒有理由對他出手。轉折點是他在我和餘瑤交手時行動……可如果——餘瑤沒死呢？

好像一開始就是我狹隘了，是我一直帶着舊的眼光去看待他，自他出場的那一刻起，我就自動将他劃入了惡人的行列，沒有想象過他有一絲清白的可能。他說的沒錯，他

的确很了解我，他清楚地知道我的弱點在哪裡，而我對他卻一無所知。

這一局，是我滿盤皆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審訊室的，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連呼吸都帶着揪心的痛。

審訊室外，秦桑見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怎麼說？沒事吧？”

注意到我的狀态不對，他反應過來原因，頓時慌了神，語氣裡帶着小心翼翼，“抱歉，我也是才知道江亦行他……”

我掃了他一眼，抽出他上衣口袋别着的筆和便簽紙，在上面飛快寫下幾個字，然後交還給他，“費洛亞組織犯罪的證據在紙條上的位置，拿到後你去和國安對接吧。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好，”他應下，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把一個錄音筆遞給我，“這是我在甲闆角落處搜出來的江亦行的東西……聽不聽都是你的選擇，但别做極端的事，算我求你。”

“嗯。”

我找了個沒有人的房間，鎖上門後走到陽台坐下。

洶湧的波濤已經是過去式，現在的海面平靜安甯，遠處依稀可以看到大陸的點點燈光。

伴随着呲呲兩聲電流雜音，錄音筆裡的話開始緩緩播放：“如果你能聽到這份錄音，那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當中了，也許是回到百鬼夜行陣，也許是就永遠的消散了吧。我怎麼樣其實不重要，但此時的你應該輸的徹徹底底。是你親手毀滅了他存在于世的最後一點能量，不好受吧？特别是當你意識到，你本可以不用走到這一步的。真是遺憾啊，我看不到你現在失魂落魄的模樣。你說，我是不是唯一一個成功擊潰了你防線的人類？這一次我是靠我自己，而不是活在任何人的眷顧裡。往後的餘生，你應該都會活在愧疚當中吧。真好，這樣……你也永遠忘不了我了吧，忘不了以蝼蟻之軀抗衡神明的——江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