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到這裡就結束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當下的心情，是和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的一樣的感受——心如死灰，仿佛靈魂都被抽離。

我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仰頭看天，天上沒有星星，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壓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你們總說希望我能自由地走下去，可什麼是自由？我始終沒有想明白。也許從你們教會我責任的那一刻，我就注定和自由背道而馳了吧。我知道你們的期望是好的，但也正是因為這份期望，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晚風寒涼，與我往日度過的無數個孤寂的夜一樣，毫無生氣。

我就這麼坐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晨光沖破烏雲灑下來時，身上才感受到些許暖意。

“咚咚——”房門口傳來敲門聲。

我支撐着站起身去開了門，“夏彥？”

我剛開口，就被他猛的拉入懷裡。

“對不起……”他的聲音帶着顫抖，擁抱如同往常一般熾熱。

“你——”我回抱住他，眼框忽然有點酸酸的，“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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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秦桑和夏彥的夜談】

露台上，秦桑走到夏彥身邊的椅子坐下，“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我沒有資格幹預，但是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可以聊聊嗎？”

夏彥望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人們總說，未完成的人生課題，命運會讓它反複出現。她的人生課題大概就是需要學會坦然面對失去吧。因為承諾，因為責任，因為堅持，她在這裡消磨了太多的歲月……她其實——才是那個被留下的人。”

“你不要覺得她平時對待生活還挺積極陽光，遇到困難也總能迎難而上、活得還挺堅韌自強的，但深入去看，她的内心比誰都要悲觀。抱着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念想走到現在，她是真的熬過了許多艱難的歲月。所以我當初制造幻境的初心也是想她能夠在與你的相處中産生新的希望，從而迸發出求生的意志。”

“可這次江亦行的事對她的打擊不亞于當年的變故……我和她都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那就是下意識把江亦行當作了惡人。因為與江亦行的那段往事，實在是過于沉重與無奈。”

“你知道的，她曾經虧欠過一個人，當年她本來計劃好了一切，可天不遂人願，僅僅一步時差，她所有的謀劃功虧一篑，那個人也因為救她而湮滅……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活在愧疚裡，她将所有的錯則都歸咎于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給周圍的人帶來了災禍，以至于自毀式地和高層談了交易，隻為換取當時殘破的空間得以留存。她總想補償他們些什麼，于是一直留在這裡。”

“遇到江亦行是在很久很久之後的一個午後，也是郵輪上，也是茫茫的大海。那天，江亦行端着一杯清茶、帶着溫柔的笑站在她身邊，擋住了她面前刺眼的陽光，就與當初的‘他’一樣……巧合的是，與簡單的相貌相似不同，江亦行的身上居然還帶有那個人殘存的能量。她因此幻想過、糾結過，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手和尊重。”

“江亦行是一個無比自信也無比有天賦的人，很難說他的成就是否與這份能量有關，但他确實是因為這份能量享受了太多命運的眷顧，以至于最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惡行暴露後，他求她幫忙，她拒絕了。江亦行從此記恨上了她，理所當然地把所有的錯誤都歸咎在她身上。可江亦行不知道的是，她已經對他存了太多超越世界規則之外的包容……”

“江亦行入獄後，我曾問過她，反正江亦行也是罪人，何不以他為載體，利用那股能量尋找救回曾經之人的方法。犧牲江亦行換回那個更重要的人，怎麼看都不虧。你猜她是怎麼回答我的？”

“她不會那麼做。”夏彥說。

“是啊，你比我了解她，她拒絕了。她說該為當年那件事負責的，可以是她，可以是高層，但絕不能是人類。哪怕江亦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他也不該被卷入我們的因果，她沒有權力剝奪任何一個人的生命。”

“這一次，江亦行是真的把她逼到了絕路，面對太多無辜之人受傷，她沒辦法再袖手旁觀，江亦行也正是算準了這一點，選擇利用她對那個人的愧疚之情來懲罰她。”

“當年江亦行死後，那股能量并未從江亦行體内剝離，而是随着江亦行的意識靈一起彙入了百鬼夜行陣。所以這次案件開始時，她說她想到的唯一能使能量剝離的方法或許就是讓江亦行做出真正傷害她的舉動。她太了解曾經那個人了，那個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能量做出傷害她的事，所以才會有最後甲闆上你看到的一幕。你能想象她當時下了多大的決心嗎？那是她拼命想救回的人啊，可現在卻要為了所謂的公理與正義，利用那個人對她的情感，徹底消滅掉他存在于世的最後一縷能量。”

“若是值得也就罷了……現在卻要告訴她，江亦行并非惡人，她本可以不用走到這一步的。她會這麼想？”

夏彥有些自責道：“我應該……早點告訴她江亦行與國安的合作……”

“你有你的堅持，你的職業決定了你必須遵守職業規範，所以不是你的問題。究其根本，還是我們剛剛說的，這是她的人生課題，她一次為愧疚所牽絆走不出來，便會次次為其所困。這個課題隻有她自己能解，我們能做的，也隻是盡力開導。”

“一路走來她失去了很多。她不把那些危險的事告訴你不是她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她真的習慣了一個人面對，她害怕再有人因為她而受到傷害。再加上多年以來她所經曆的局勢也不允許她軟弱，不允許她依靠别人。如果你有機會見一見百鬼夜行陣的陣法，你或許就能明白她為什麼總做一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了，因為她的身後空無一人，每一次她能賭上的，隻有她的命。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生她的氣。”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畢竟我們的願望都一樣，都想她能有希望地活下去，而不是永遠困在對過去之人的愧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