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的冰層讓膝蓋磕碰地面的聲音格外清脆。
聲響一層層往外擴散,卻在即将碰到邊緣牆壁的時候消散殆盡。
寬敞到看不見牆壁交際線的空間裡隻有兩個人。
一人站着,一人跪着。
前者一身緊身白色短袖,後者黑色長袍裹身,從頂上看和藍到發黑的冰面幾乎融合在了一起。
再靠近一點,才能聽到在兩人之間來回碰撞的急促呼吸聲。
柳宏義跪在地上,不知是疼的還是冷的,或許兩者都有,他的身體如抽搐一般地顫抖不停。
微微垂下的臉上浮着難耐的痛意,又因為無法呼喊出聲而呈現出扭曲的狀态,臉頰兩側皆通紅,隐隐能看到泛紅的巴掌印。
忽而,身體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大,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角滑下,滴在冰面上的瞬間便結成了冰。
脊骨再也無法支撐,柳宏義的上半身一點一點地往下伏,順着跪姿匍匐到了地上,一手難耐捂住肚子,嘴唇發白,用顫抖到發虛的聲音說道:
“藥...求您...給我一顆藥吧....啊...”
一邊說,一邊試圖伸手去拽孟俊雅的褲腳。
孟俊雅斜睨地打量着他,眼神靈動且帶着幾份無所謂的冷漠,隻道:“時間還沒到。”
“嗬!”
因氣短呼吸急促而發出的喘息,柳宏義的瞳孔開始渙散。
身體顫抖的幅度又逐漸減小,但不是因為緩過來,而是因為沒有了力氣。
他的上半身幾乎貼在了冰面,可攀附上來的冷意卻并不能緩解從骨髓深處滲出來的炙熱、細密,如被千萬隻毒蜂叮噬的劇烈痛感。
曾讓他登上天堂的神藥,現在成了使他墜入地獄痛不欲生的惡魔。
“你上次可是能撐到十分鐘的”,面前的人含笑開口,将柳宏義從十八層地獄再往下送,
“現在才八分鐘,再等一等。”
“時間每延長一秒,我們的研究便又能有新進展,你可是功臣。”話語恍若毒蛇将柳宏義緊緊纏繞,陰冷和灼熱在身上交替泛起,他快要無法呼吸。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柳宏義再次聽到了孟俊雅的聲音響起:“三、”
蒼白的嘴唇一顫,他又被拽了出來,從地獄裡。
而在柳宏義看不見的地方,孟俊雅的視線掠過他,正看着他身後的那堵冰牆。
冰牆凹凸不平如囊蟲表皮,卻在中間靠下的位置鼓起來一個碩大的表層光滑的橢圓形。
從内裡透出了濃重的深藍色,往邊緣逐漸擴散而減淡,伴随着波浪般的起伏,仿佛在呼吸。
忽而,光滑的表層浮現出魚鱗片樣的光澤,随着光線的起伏凸起。
“二、”
柳宏義呼吸一滞,如回光返照般突然有了力氣,猛地擡起了頭。
光線的起伏在這瞬間轉化成實物,鱗片聚攏向外生長,構建出了一根細長又柔軟的‘針’。
‘針’如植物的莖葉那般寸寸生長,飛快地朝兩人掠去。
終于...
“一——”
孟俊雅開口的同時,‘針’徑直穿透了柳宏義的後心,并在血液的補給下立刻往各個血管開始繁衍。
同一時間,柳宏義隻感覺到胸口一涼。但很快,孟俊雅将一顆拇指大小的糖塊塞入他的口中,這是他懇求已久的藥!
柳宏義忘卻了身體上的異常,醉心于含吮糖塊。
在糖塊下咽的時候,後心的‘針’也餍足地退了出去。它比之前壯大了整整一倍,尖端閃爍着點點紅色。
得了藥,柳宏義迅速平靜下來,附骨之疽的灼熱終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恍若被薄荷浸透的涼爽。
孟俊雅對蠢笨的家夥一直很有耐心,問他:“身體怎麼樣?”
蠢笨的柳宏義似乎忘記了之前的痛苦全都擺這人所賜,興奮且感激地回道:“非常好,孟先生。”
“這藥太神奇了,吃下去之後,我真的再也沒有感受到冷。”他從終于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身體輕飄飄,仿佛所有的髒東西都被那顆藥給帶走了。
“是嗎,那就好。”
孟俊雅一改之前無情面貌,主動伸手扶了柳宏義一把。
“孟先生,我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柳宏義說:“這麼好的東西,我想快點回去讓工會的夥伴們也試試。”
孟俊雅笑:“快了,就這兩天。”
“真的!”
“到時候,我們會帶着研究材料先撤離,你等我消息,待異能者們從秘密通道走。”
“秘密通道是...”
“我會傳訊給你的。”孟俊雅扶着他,手指有意無意地點在他被穿透的後心:“到時候這裡的人都交給你了,感謝你今天的幫助。”
柳宏義離開了這裡。
空間内隻剩孟俊雅一人,在柳宏義轉身望來的時候,甚至還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