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在旁輕咳了一聲,走至二人面前,探頭看着:“兩位在大殿外的争論還沒有結束?”
未等李玚發話,沈書清先向後一步退去,正經說道:“我哪裡敢和殿下争論,左不過調侃殿下兩句,殿下不會介意吧?”
聞言,李玚嘴角輕揚,戲弄地看向她:“是嗎?我可沒有耐心陪你玩。”
傅深在一旁,一雙慧眼可瞧得分外清楚。李玚這人,嘴毒如蛇蠍,可心卻是止不住地靠近沈書清。可他也明白,李玚縱使再有好感,也隻是浮萍戲水,不過拘于表面罷了,該利用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除了那個人,他視若瑰寶,更何談利用。
他歎了歎氣,側跨一步至沈書清身旁,摟住她的肩:“沈大人若是無聊,可以來大理寺找我,我陪沈大人解悶。這西京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保證沈大人玩個痛快。”
沈書清微微擡頭,笑着回應他:“那要不現在就走?”
“走。”傅深攬着沈書清,朝着門口走去。
“等等。”李玚沉聲喚着,叫住了他們,“傅少卿,今日陛下剛決斷杜正明和翟成之罪,現下大理寺應是有許多公事要處理,你還有空閑逛?”
傅深轉過身來,爽朗道:“還是阿浔記性好,我這想着沈大人喬居,卻把正事忘了,糊塗,實在是糊塗。阿浔,你不是帶了贈禮給沈大人,光顧着鬥嘴,忘記了?”說着,他便跑至李玚身後,将他藏于背後的字畫抽出,遞給沈書清。
白玉似的手握着精緻的畫軸,沈書清茫然地盯着畫,無措道:“都已經收了殿下的宅子,怎好意思再收殿下之禮,怕是不妥。”
“這是傅深送你的。”李玚清了清嗓子,别過眼去。
傅深睨了李玚一眼,感慨怎會有人這麼不識趣,他笑着對沈書清說:“是我送的,讓阿浔拿了一會。”
“既是傅大人送的,那我便收下了。”沈書清含笑着接過畫,緊緊圈在懷裡。
李玚瞧着沈書清懷中的畫,神色複雜難明。
“自書清到了西京,殿下和傅大人幫了我不少忙,關照我許多,還望二位有空常來坐坐。”沈書清真摯說道,仿佛時間從未流逝,一如從前。
傅深笑着應道:“一定,一定。”他邊說邊拉着李玚走出府門,潇灑離去。
走在西街上,傅深雙手懷在胸前,佯裝不知:“要不是你聽說李瑞和李璇往沈書清府裡趕,着急忙慌地拉我去,我何至于連賀禮都是匆忙備的,你說,你是何居心?”
李玚沉默着,悶聲不語,徑直向前走去。他自然能聽懂傅深話裡的意思,他才懶得搭理傅深的油嘴滑舌。
“阿浔,我還是懷念你小時候樂悠悠的樣子,如今的你,陰氣沉沉,讓人一點都不想靠近。”傅深默默說道,忽而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猛然頓住腳步。
步子一滞,李玚身子一頓。他極目遠眺,望向那西街盡頭的宮闱樓宇,離那不遠處的,就是舊時蘇府。
“傅深,我最近,總是想起她。”他靜靜地開口,講出了壓在他心底很久的一句話。
傅深明白他的痛苦,他輕輕拍了拍李玚的肩,歎了歎氣。
夜幕時分,星點布滿天空。空中不見一絲雲,難得天朗氣清。
沈書清吹滅屋内火燭,躺在床榻上,靜等府内衆人歇息。待府内寂靜無聲,她換上一身玄衣,翻過後牆,朝大理寺奔去。
大理寺燈火幽暗,廊回錯綜複雜,幸而她小時候随阿爹來過,知道卷宗閣在哪。
她繞過層層侍衛,跳進側牆,貼着牆沿,摸到卷宗閣側邊的窗格,翻了進去。
閣内黑黢黢一片,散發着淡淡灰塵和書卷的味道。她借着外面的星火仔細翻看着,找到盛甯二十一年的卷宗架。
仕子毒殺案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會審,說是三司共同議定,其實隻憑陛下的一句話而已。案宗三司各存一份,不知道現下還存與否。
所幸,仕子毒殺案在當年是大案,架上第一宗就是。沈書清踮起腳,将卷宗輕輕取下,不發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