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爬上山頭,黑幕籠罩整座西京,沈書清隐匿于梅山腳下,山林之中,靜等着盜竊者的來訪。
深沉山月,夜風驟襲,帶走塵世的浮躁。
沈書清聚精會神,盯着新寺的方向。她特意将楠木放的位置往外挪了挪,将守衛調至另一邊,以便自己能看清楚。
待月挂至正空,山腳下才出現了動靜。三個瘦弱的身影步履極快,一下就認準了楠木。他們一人在前,二人在後,正欲把楠木擡起時,還未反應過來,沈書清就一聲令下,大理寺的人将三人團團包圍,不留任何縫隙。
傅深走至她身後,輕歎道:“沈大人,今日你可欠了我一個人情。”
沈書清爽朗笑着,應允道:“來日必還。”
沈書清疾步下山,迎着星星點點的火光,走進那三人。
她從侍衛手上拿過一火把,照了照那三人,确定自己看清楚了,将火把還給了侍衛。
這三人面色蠟黃,形容枯槁,頭發淩亂地垂在眼前,衣着破爛,不像是正經盜賊。
三人一見到沈書清,連磕好幾個響頭,哀求道:“大人饒命啊!我們不是有意偷木料的,實在是被逼無奈啊!還望大人饒命!”
傅深在一旁冷冷說道:“不管如何,你們偷公家東西已是事實,難逃罪責。”
沈書清拉了拉傅深的衣袖,示意道:“這些人看着不像是故意的,要不等我問個清楚,傅大人再做決斷?”
傅深微微颔首,他能看出,這幾人怕是有所苦衷。他向後一步退去,獨留沈書清一人查問。
沈書清吸了口氣,鄭重問道:“你們可知自己偷的是楠木?”
三人一臉茫然,面面相觑,好像不知楠木是何物。
“敢問大人,這楠木……有何不同?”中間那位年級稍長的中年人率先開口,剩下二人應是都聽他的。
沈書清見狀,耐心解釋道:“再怎麼說,你們也是有些做盜賊的天賦,一偷就偷了這裡最名貴的木材。單是你們身邊的這一塊,可就值好幾兩銀子,大理寺的傅大人若是細究起來,可是要罪加一等。”
三人慌了神,大聲求饒道:“大人饒命啊!我們知錯了!我們真不知道這木頭這麼金貴啊!我們真的是無心的!”
沈書清看出他們心中有難處,蹲下與他們平視,直直看着他們說:“那你們說說,為何偷這楠木?”
三人相互瞧着,你看我,我看你,躊躇不定。
沈書清揚了揚下巴,對着中間那個人說:“你來說。”
那人眼神閃躲,緊緊抿着嘴,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探問道:“大人,我若說出來,你能替我們做主嗎?”
沈書清目若灼灼之火,身子向前稍傾,毫不猶豫地開口:“我是工部郎中沈書清,我身後站着的,是大理寺少卿傅深,我們定能替你做主。若我們做不到,傅深大人背後還有當朝三殿下李玚,三殿下的背後是整個天家。你說,天家能不能為你做主?”
聞者淚如泉湧,汩汩而出。他扯着嗓子大叫道:“大人,您可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我們本是西京西處臨縣的村民,眼下碰上了春旱,田裡顆粒無收,日子沒法過了呀!我們縣的縣令愁着自己沒糧,就直接搶各農戶家裡的存糧,家中被一搶而光,吃不上飯了呀!我們也是沒辦法,隻能逃到西京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出路。身上沒有銀錢,住不起店,我們就想法子能不能找一個地方安歇。碰巧知道這裡在修新寺,想着能不能拿幾塊木闆,擋擋風,遮遮雨。拿公家的東西是我們不對,可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呀!”
沈書清心中怒火騰起,胡有為頂多貪個嘴瘾,這西京旁的縣令都敢如此胡作非為,實在是不可忍。她隐着怒意問道:“為何不報官?”
左邊的男人啞着嗓音,哭喊道:“我們不敢啊。聽說有的人去報官,被活活打死了。縣令如此對我們,隻怕是官官相護,我們哪敢再去報官,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簡直是莫須有的笑話。沈書清氣得發笑,做官的都如此糊塗,天下哪裡還有公平可言。
“你們可還有人在西京?”她沉聲問道。
三人頻頻點頭,慌忙答道:“還有人,還有人!都在後邊的山上等着!”
傅深不知何時走至她身邊,輕拍着她的肩:“事情已經明了,大理寺自會查明。”
“傅大人打算如何查,直接把那縣令抓來逼問,還是對其受之以刑?還是大人知曉其背後之人,可以直接捉拿?”沈書清看向他,反問道。
傅深無言,不知如何作答。雖是給了一個承諾,但他心中也沒有底。
沈書清參破傅深心中所想,她眼眸一轉,提議道:“大人不妨聽我一計,再做打算?”
傅深眯起眼,好奇地打探着她。
三個男人有些按捺不住,中間的年長者問道:“兩位大人,可有解決之法?”
沈書清轉過頭去,柔聲道:“你先帶我們去看看來逃難的人,我們先幫你們找個容身之地。”
“好!好!好!”三個人高興地應着,愁容一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