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上,龍紋香鼎煙霧缭繞,與陰空相纏,融進低沉的烏雲裡,悄無聲息。
北邊的涼風襲來,寒意更是又猝不及防地添了幾分。
可正殿之上,不可無禮。各朝臣衣冠穿戴整齊,縱是感到冷意,也不敢肆意亂動。
盛甯帝扶額沉思,眉目緊鎖,皺紋同幹枯的樹皮,訴說着歲月的淩厲。
踏着濃濃的霧霭,李玚面不改色地進了大殿,目不斜視,自持端正。
李瑞穩穩立在大殿正中,身旁列放着一具屍體,無暇的白布蓋在屍體上,可卻死有餘辜。
孫公公一見李玚進來,便趕緊伏至盛甯帝耳邊,小聲提醒:“陛下,三殿下到了。”
盛甯帝艱難地擡眼,目光緊緊追随着自己唯一的嫡子。
水至清則無魚。
目至濁則無情。
大殿上不可直視君王,否則視為無禮。李玚微微垂眸,躲開盛甯帝的注視。
他慢慢走至李瑞身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跟在他身後的傅深和沈書清亦如是。
盛甯帝單手撐着桌子起身,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平靜地問道:“李玚,你可知罪?”
李玚稍稍躬身,一五一十道:“恕兒臣愚鈍,不知自己犯了何錯。還望父皇明示。”
盛甯帝不屑地哼了一聲,他不想浪費力氣,于是吩咐李瑞:“李瑞,你同他說清楚。”
李瑞毫不猶豫地應下,頗有底氣地轉身,并不把李玚放在眼裡:“三弟,不是為兄有意為難你,實在是事急從權,不得不這麼做。”
李玚真想看看李瑞賣的什麼藥,恭維地附和:“皇兄請講。”
李瑞大袖一揮,順勢蹲下,揭開屍體上的白布。李玚順勢望去,身子不禁一凜,寒意陡然鋪滿心頭。李瑞的狠厲,遠超出他意料之外。
躺在地上的人,在場之人無人不曉。
正是郭長規之子郭明來。
李瑞怕時間拖延,急急開口:“三弟,我今早去東市時,路上有人驚慌不已。我急忙停下馬車前去看看,發現有人衣衫不整地躺在路中,引得行人驚慌。我湊近一看,發現是前戶部尚書郭長規的兒子,身上還有好幾處刀傷,那才真叫吓人。我立刻慌了神,趕緊喚人來擡走,東市才穩定了些。”
“皇兄是來請我聽故事的嗎?”李玚忍着胸中的怒意,目不轉睛地盯着李瑞。
朝中大臣想是在李玚趕來之前便已經知曉發生了何事,此時噤若寒蟬,無人敢言。
沈書清瞧見被殺之人是郭明來,幾欲要失去理智,發了瘋就要往前沖。幸而傅深在她身邊,穩住了局面。
“不要給阿浔添亂。”他輕聲囑咐道。
李瑞滿含冷意地譏笑了一聲,看似漫不經心道:“都這時候了,三弟還天真呢?你瞧瞧為兄在他身上發現了什麼?”
說着,李瑞右手伸進衣袖裡,拿出了李瑞常佩腰間的那塊白玉玦。
李玚心中閃過一絲驚訝,低頭瞧了瞧自己的細細腰身處,玉玦确實沒有挂在上面。
可上面那玉玦,分明與自己身上那塊别無二緻,沒有任何不同。
玉的形狀可以模仿雕琢,而玉的色澤,各玉不同,根本無法做到一模一樣。
李瑞手上那一塊,明顯和自己的玉玦出自同一塊玉,請玉匠一瞧便知。
李玚很清楚,李瑞的那塊玉玦,不是自己的。
當年剩下的半塊玉,他已吩咐玉匠做了另一枚玉玦,送給了阿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