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晚聲實在忍不住了,一口氣嗆在喉嚨裡順不過來:“咳咳咳咳……”
江歸遠連忙伸手輕拍他的後背:“吃慢點,急什麼,保溫盒裡還有很多。”
等到鐘晚聲緩過來的時候,擱在床頭櫃的小米粥已經涼了。
“你,你剛剛說什麼?我剛剛沒聽清。”
江歸遠揚了揚眉,為某個聲稱沒有聽清楚的人又重複了一遍。
“我把鋼筆還給顧言了。”
“我不喜歡他。”
“你不能中止我們的合同。”
“這回聽清了嗎?寶寶?”最後一句的聲音低沉磁性,帶着某種缱绻。
鐘晚聲擡頭,卻不小心撞進江歸遠的眼裡,那一汪深潭湖面仍舊平靜,但再往裡細探,卻是瘋狂的漩渦,将人卷進無法逃脫。
透進病房的陽光打在江歸遠的眉眼之上,閃着認真、專注的光芒,叫鐘晚聲無法懷疑這一刻他的真誠。
鐘晚聲低下頭,他心裡還是有結:“那天早上醒來,你不在,我還以為你答應了……”
江歸遠伸手抓住鐘晚聲的手腕,将自己的臉送到他的手掌心前:“是我不對,我應該和你說一聲再去找顧言,你懲罰我吧。”
鐘晚聲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江歸遠,他幾乎要懷疑面前的人不是江歸遠了:“懲罰?懲罰什麼?”
江歸遠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将臉更送前了一分。他下巴的青茬硬硬的,紮着鐘晚聲柔嫩的的手心,鐘晚聲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江歸遠卻緊緊抓着他的手,不讓他退後一分,鐘晚聲無法,隻好出聲:“你先放開我。”
“寶寶還沒有原諒我……”江歸遠故意似的,将下巴更靠近了一分手心摩挲,“……還中止合同嗎?”
鐘晚聲被他弄得潰不成軍,求饒道:“不中止了,你快放開我。”
得到滿意的答案,江歸遠從善如流地親了一下潔白柔軟的手心,然後才放開。
醫生給鐘晚聲做了進一步的全身檢查,再三和江歸遠保證:“江總放心,鐘先生現在已經沒有大礙,隻是左手的骨折需要靜養一段時日,周六再做一個X光片檢查,沒有明顯的異常情況就可以拆線出院了。”
江歸遠點點頭:“辛苦。”
見江歸遠走近,鐘晚聲連忙問道:“怎麼樣?醫生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快過年了,他要是再不出現,受傷的事情肯定瞞不住家裡人了。
“醫生說,一周後看情況再決定你能不能出院,這一周需要在醫院裡靜養。”
聞言,鐘晚聲苦着臉:“還要一周啊……”希望他哥這周不要突然查崗,不然他就完蛋了。
“醫生還說……”江歸遠故意停了一下。
鐘晚聲以為有了新的希望:“醫生說什麼?”
“說你這周因為手傷不能碰水洗澡,所以隻好由我代勞了。”
鐘晚聲一時不明:“……代勞什麼?”
江歸遠眼裡滿是笑意:“你說呢?寶寶。”
直到熱水被端到病床旁,鐘晚聲還想掙紮一下:“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醫生說,亂動碰到傷口的話,出院的時間要延長。”
鐘晚聲:“……”
“窗簾都拉好了,門也鎖好了,不會有人進來的。”見他實在緊張,江歸遠安慰了一句。
鐘晚聲:“……我不是擔心這個。”
“那是擔心我幹不好?話說起來之前好像都是直接幫寶寶洗澡的,擦身倒還是第一次。”江歸遠将毛巾的水擰幹,“放心吧,每一處地方我都很熟悉。”
鐘晚聲:“……”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鐘晚聲的臉比床頭櫃旁的紅玫瑰還要紅。
随後的幾天,鐘晚聲的傷勢漸漸好轉,被江歸遠允許下床走動,但是還是沒有搶奪回自己的擦身權。
天氣寒冷,江歸遠架不住鐘晚聲想曬太陽,隻允許他每天在醫院的小花園散步半個小時,還必須在他的陪同下。
鐘晚聲很喜歡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曬太陽,寒風不洌,陽光燦爛,他和江歸遠靜靜地走在石頭路上,影子相依相靠。
“啊——”但是意外總是突然發生的,花園裡奔跑的小孩差點撞到鐘晚聲,好在江歸遠眼疾手快,将他護入懷中,才沒有摔倒。
“你沒事吧?”江歸遠第一時間檢查鐘晚聲的左手,發現沒有異常才松了口氣。
鐘晚聲搖搖頭:“我沒事,但是你的衣服濕了。”
小孩手裡拿着飲料,碰撞之間全灑在江歸遠的身上了。
江歸遠不在意:“等會兒回去換了就行。”
鐘晚聲卻怕他受涼:“快走,等會兒風一吹容易感冒。”
江歸遠不掙紮,仍由鐘晚聲用未受傷的右手牽着他往病房走,眼睛盯着兩人緊緊相握的地方,剛剛的不快一掃而空,眉眼柔和了幾分。
兩人身後的小孩瑟瑟發抖,剛剛那個大哥哥的眼神好吓人,還好一下就消失了……
“我隻找到這件衣服可以嗎?”
鐘晚聲本想敲門,卻發現門沒有關嚴實,便直接推開了,不料想卻看到江歸遠滿目瘡痍的後背,他内心一震——
寬厚的脊背上疤痕縱橫交錯,大部分長出了鮮紅的新肉,卻依舊觸目驚心。
江歸遠在鐘晚聲進來的那一刻立馬反應了過來,披上了剛脫下的襯衣,将秘密掩蓋。
鐘晚聲手裡的衣服早已掉落在地,他緩了許久,才啞聲問道:“那是什麼?”
江歸遠沉默不語,目光沉沉,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沉默地閉上。
“江歸遠,你告訴我,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