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聽後,顔色暗淡的唇下意識張了張,他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着頭沉凝,半響後,他才低低地道:“好。”
不知不覺,心髒已經被黴菌占領、蠶食。
“說實在話,這次的客人和以前的客人比起來,手法什麼都怪無聊的,就知道一個勁兒地埋頭苦幹,直奔主題,汲取他要的快樂,沒點兒花頭,無趣得很。”她吐了吐舌頭,“不過倒是無聊的理由,有趣得不得了。”
“許警官,你說人為什麼就不喜歡面對自我呢?有的人明明是自己生的器官的問題,卻老是會把自己不得盡興的根源歸根到分明沒有問題的對方身上,然後就開始亂想是不是對方在遇見自己之前過度地幹過什麼,才導緻了他自己遇不到一個好的容納環境,得不到滿足。”
“而且一旦這種人産生了這種想法,他就再也不會把指向放到自己身上和想法錯誤上了,于是是根深固蒂地認定這種破爛的想法,以此為理由去造謠,去惡心他自以為是是有問題的對方,把對方氣得遠離後,再把他自己想得一幹二淨的,四處快活地尋找他覺得從未做過事情、緊緻得可以侍奉他的。”
她情不自禁噴出一聲嗤笑,“可恨了他們就這樣,向來自信滿滿,别人提不得,更說不得,永遠對自己保存了最大的寬容。”
“這種人寬容地諒解自己,寬容地忽視缺陷,他們每天都在寬容來寬容去,但他們從來不會花一點點的時間,去發現問題的爛根根本沒有解決。不管這種人找到多狹窄的,就算他找遍全世界的适齡人,他也還是得不到滿足,随後他就開始憤恨,恨為什麼世界上可以容納他的對方都是在過度做事情的。”
“然後就是後來,後來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給了這種人建議,意識不到自身錯誤的人居然在屢屢失敗當中,一下子開了地府的竅,學會換方向找模目标了。”
“他們把矛頭對準了尚未熟透的果子,有的甚至是直接指染了還在花期并未結果的稚嫩花朵,把不成熟當做絕佳的土地,以此來擁護他們那點微不足道的可憐的自尊心。”
氤氲着怒火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昂,她百變的神情在話落的瞬間,一猝停滞,狂風暴雪逐步爬上霜雪的慘白面容,整一張靡顔膩理的臉上,在白茫茫一片中透出一股蟄伏在雪下的陰翳的黑。
“你說背後的原因是不是很有意思啊,許警官?”不等許千然回答,她接着笑盈盈開口,“今天這位就是這樣的人呢,屁大點本身沒有,毛病倒是一大堆。讓我來回憶一下,他有多少自信呢?一個、兩個……”
數數很快結束,她又快又急地“哈”了記,立即道:“短、快、細、軟,足足四個呐,這四個加在一起都能召喚神龍了吧。但如果真有神龍,等神龍來了,他也醒悟不了。”
她陡然放聲,将尾音高高甩起,無形的音弦如同清早山頂一震一震的鐘鼓擊鳴響,蕩漾遠去,居然撩撥了千裡之外的煩悶心緒。
中年男子坐在病房門口,心頭一口郁悶的氣始終不上不下,堵得他渾身不适。
他在清冷靜寂的走廊上坐了不到半分鐘,奢侈地喘了兩口粗氣,又扛起渾身倦怠與勞累,進到了病房裡。
病床上的人在一針鎮定劑後,可算是順利睡下了,然而那針鎮定劑鎮得了肉身,但鎮不了受驚的靈魂,此時他不過出去那麼一會會,病床上的人又在旁人都窺探不得的夢裡,躺着直哆嗦。
管家就是這時進來的。
“先生。”管家的語氣半帶着對主人家的心疼,半帶着對接下來一句話的恐懼,“那位說,現在就要見您。”
中年男人聽及,一股惡寒瞬間竄上他的後背,他囫囵抹了抹看上去蒼老了有十歲的臉,做了個叫管家随他去外面的手勢。
“他不是才見過?他又要幹什麼!”中年男人怒罵,卻嗆了喉嚨,猛烈咳嗽起來。
管家體貼地拍着男人的背,“先生,消消氣,小姐還需要您呢。”他緩聲安慰着中年男人,“那位這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您有個什麼不順心的,他都要趁機溜您一圈,我看就是見不得您好,您看,要不這次咱就幹脆不見了?晾他一次,給個威風?”
“不能咳……咳,他那種人,隻會變本加厲,我這次不見,他就會想方設法來報複,咳,必須見。”中年男人握着管家的手,鄭重其事道,“看好書晴,我很快回來。”
沉重的大門“吱呦”轉開,逼仄的地下室暗不見天日,光被隔絕在了門外,也許是這裡陰暗潮濕得信号都不願進來,電視屏幕時不時發出叫人驚恐的“滋滋”的尖叫聲。
“我來了,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