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沒引起任何注意地摸進了會場,沒多久就看見内場的保镖關上了唯一的出口的門。
……還好最後趕上了,不然現在要想再混進來可就麻煩了。
但剛剛那家夥究竟是怎麼回事?
盡管已經擺脫了方才的敵人,但掩蓋在左臂臂箍下仍然隐隐作痛的傷口時刻提醒着安室透屬于那個女人的危險性。
對方的目的大概率也是這個會場内的某個人或者某樣物品,隻是不知道對hiro的任務有沒有影響……安室透心裡難免生出一點擔憂,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原則上,解決一個作為普通人的公司社長還用不着出動兩個及以上的代号成員,但安室透私下打聽過諸伏景光這次的任務,他知道這對于幼馴染來說意味着什麼,而這也是他出現在會場的原因。
如果hiro不慎失手,他就是最後一道保險。
順手取走手邊的托盤,安室透穩穩托着上面的酒杯,自然地融入進到場的賓客之中。
他沒花什麼功夫就找到了今晚組織的目标,西川龍成,和照片相比憔悴許多的面龐被簇擁在衆人中間,談笑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很融洽。
對于西川龍成,組織并沒有給予太多指示,但安室透從前同事現下屬的相田那裡了解到這其實是組織跟北村文雄——西川龍成的老對頭——的一場交易,因此準确地說,真正想要他死的是不遠處那個冷冷望着這邊的中年男人。
對于這兩人之間有什麼往日恩怨,安室透沒去深究,因為這對于已經注定的結局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他在心裡估算着時間和距離,就看見北村文雄從原本的位置走了過來,并且随手拿走了他托盤上的最後一杯酒。
“西川社長,我先敬你一杯。”
當他走到西川龍成面前的時候,原本在後者身邊閑聊的衆人不自覺都停下了話頭。
西川龍成的笑容跟着略微淡了幾度,看着對面的男人站定在他跟前,酒杯舉起,意有所指道:“幾周沒見,你看起來還真是很有精神。那我就放心了。”
“否則,如果看到的是一蹶不振的社長你,我恐怕都要開始替西川社長擔心之後的活動,自己到底吃不吃得消了。”
“太客氣了,北村社長。”
西川龍成面上一派從容地直視着對方的眼睛,隻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神情:“我是該多謝你的關心,隻是,我最近剛被下了醫囑……酒精這東西,我今天應該是碰不了了。”
“不然,這杯就當我敬給社長你的,你看如何呢?”
北村文雄舉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幾秒後,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我看,你倒是已經喝醉了。”
“敬酒不吃,那是準備吃什麼?現在可沒有那麼多選擇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西川龍成。”
說完,他頗覺無趣地将酒往地上一潑,絲毫沒給會場主人面子,自若地轉身走了。
被北村文雄抛在身後的人群氣氛稍微有些凝固。
在金發服務生忙着收拾地面的時候,西川龍成的視線也從已經走遠的人身上收回,随後他若無其事地開啟了新的話題。
有了台階,這一塊的人聲才逐漸重新流動起來,隻是附近偶爾的竊竊私語,仍昭示着剛才那一幕已經落進了所有人的眼裡。
時間依照前半段流程按部就班地走過。
會場内笑語交流聲不斷,席間的餐點幾乎全都已上了三輪——很少有人會在這種宴會上正經坐下用餐。
直到來客差不多都在交談的間隙裡陸續填實了胃,頭頂燈光便忽地發生了變化,這昭示着本次交流會終于進入了正題。
北村文雄在主持的介紹和賓客的掌聲中走上了發言台。
他正了下胸前的領帶,環顧一周,開口侃侃而談。
盡管這場交流會是由西川龍成牽頭,但實際上他也早有此意。
為了能讓北村集團更進一步,在這種性質的宴會上露臉的機會非常重要,他自得到消息後就準備好了一切,甚至連之後的日程都提前做好了安排。
做完簡單的介紹之後,北村文雄打開了身後的投影屏。
轉過頭,他望着底下那将注意力都投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張張臉,發自内心地承認自己的确喜歡這種俯視的視角,喜歡這種能夠清晰地把一切都收入眼底的高度。
專注、仰慕、尊敬,又或者是抵觸、輕視、隐忍……不同的情緒出現在不同的人臉上,幾乎像白紙上的墨點那樣好懂。
忽然,靠近台前的賓客臉上的表情變了。
他們在驚訝什麼?
……怎麼回事?
北村文雄站在發言台上,陡然感到一陣寒意。
耳邊的聲音變得忽遠忽近,不知何時,已經像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的視野不受控制地微微擡起,最先看見的是一截深色的衣袖。
再往上,是一張被兜帽遮住大半的倒轉的面孔。
一閃而過的間隙裡,北村文雄看清了這張屬于某個女人的臉。
他好像……見過這張臉。
……就在這個會場裡,他的确見過這個女人。
在他悠閑地自斟自酌的時候,跟西川龍成說話的時候,和目标公司的社長洽談的時候——
無意間的視野裡似乎總是有這個女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