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正值弱冠之年,許是多年在外面混的緣故,褪去稚嫩的面容不怒自威,一旦收起素日不着調的性子,隻一個眼神,迫人的氣勢壓得他不敢大聲喘氣。
男人瑟瑟發抖等候發落,一盞茶的功夫猶如曆經千年之久,令他過得萬分煎熬。
不多時,早食重新呈上來,稍微緩和此刻僵硬的氣氛。
早膳品類豐富精緻,粥、糕、面一應俱全,比在柳家時要豐盛,不愧幽州城最财大氣粗的謝家。
“你不吃,我吃了。”
柳冉肚子餓得咕咕叫,忍不住起筷先夾起一粒晶瑩剔透淌着濃汁的丸子,輕輕咬下一口,香糯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炸開,身心立馬得到滿足。
吃了三個月的白粥,今日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謝舟尚在思考該如何懲戒對方,又能狠狠打劉氏的臉,冷不丁聽到她這一句話,那一雙黑眸震驚地瞪得老大。
他娘的,有人都騎在她頭上撒野了,她敢情還有心思吃下去?
柳冉用膳循規蹈矩,但她咀嚼的速度快很,在謝舟愣神的一會兒功夫,桌上的膳食快清空一半。他心情複雜,此時腦海莫名劃過一個念頭——再不吃就沒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想,丢下一旁犯錯的家仆不管,居然跟着加入進來,頗有一種連吃飯都不能輸給對方的架勢。
到最後清盤,二人的筷箸不約而同夾住同一個丸子,彼時柳冉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便率先松開。
謝舟毫不客氣丢入口中,一邊吃一邊斜眼看着她,仿佛要為昨夜的窘迫找回幾分面子。
柳冉視若無睹,起身離桌。在經過家仆身旁時,道:“下去吧。”
“謝謝大少夫人,謝謝大少夫人!”
男人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凄慘的下場,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大少夫人竟如此輕易放過他。家仆感恩涕零跪叩幾個響頭,恨不得撞個頭破血流以表心中的感激。
謝舟不屑一顧,撇嘴嘟囔句:“假好人。”音量不大,依舊被她聽了去。
柳冉側過臉望向他,屋外的暖光勾勒出她柔美的輪廓線條,溫婉之中透着和言語間一樣的暗芒。柳冉順着他的話接道,“你說的對,我确實不是好人。歸根結底他都是聽令行事,但我畢竟是個主子,以下犯上之事我不會愚善到就此放過,所以我往他身上撒了些特制的奇癢粉。”
“哦,差點忘了,這種不會傷及性命,也無解藥。但會令其一個月出現不定時、不定點,且不定部位的噬癢。”
末了,她笑着補充一句,彎起的眉眼猶如一把軟刀子,溫柔滲人。謝舟瞬間聯想到先前撓癢的畫面,比起訓誡懲罰,當衆出醜更讓人擡不起頭。他嘴角抽搐,不寒而栗,果然甯願得罪小人也莫得罪女子。
謝舟并無與她回門的打算,柳冉也沒和他一同的心思,見人一走,福祿湊了過來:“大少爺,您真不和大少夫人一塊去?”
“小爺跟她又不是夫妻,去什麼去?你想去你自己去!”
酒足飯飽,他抱着後腦勺懶懶地往後一仰,一副愛咋咋滴無所謂的樣子。
福祿不明所以:“可在外人眼裡您和大少夫人就是夫妻啊,她難堪,打的還不是您的臉面嗎?”
他搞不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姨娘是故意刁難大少夫人,目的下他的面子。方才他挺身而出,難道不是為了維護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謝舟思索片刻,覺得有幾分道理。他再怎麼說也是幽州城家喻戶曉的大人物,豈能因為柳冉丢他面子?若老頭知曉了,保不成又要挾他。
不行,他得跟去。天大地大,他的臉面最大,可不能被人恥笑。
謝舟當即做出決定,未等福祿開口,他麻利地一抽身站了起來,風風火火往外頭走去。
馬車停靠在府外的大門,車夫等候已久。
柳冉一上車,還尚未坐穩,一抹鮮豔亮麗的紅色身影旋即敏銳地鑽了進來。見此,香菱隻能默默退下去乘坐另外一輛馬車。
柳冉的眸子随車廂内的晃動震了震,“你跟過來做甚?”
“哼。你以為小爺想來?”
謝舟十分自然地尋到一處舒适的位置坐下來,長腿一伸,将裡面的空間占去大半,“讓你自己一個人回門肯定會被人取笑,笑你等同于笑小爺,小爺可丢不起這個臉。趕巧小爺近來無事,決定大發慈悲賞臉跟你過去,是不是感到很榮幸?”
柳冉心底哂笑,若當初這般想,她也不至于因為他成為衆矢之的。
越想越氣,柳冉胸口窩着一團火,連帶那條橫在她面前的腿都覺得礙眼得很,上腳用力踹開。
“你這野蠻女人,無端端踢小爺幹什麼!”
她那一下力度不小,正巧踹中膝蓋的位置,謝舟頓時感到整條腿一麻,如同被電擊一般又酸又痛又沉重。
柳冉雙眸一阖,“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