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覺得,那是愛嗎?”
蘇璃緩了一口氣,擡手,老氣橫秋地拍了拍瑾白的背,就像洛魂曾經拍二丫那樣,給予着堪稱溫柔的撫慰。可她口中的話,那麼直白,又那麼殘忍,恰如抵住命門的劍鋒般令人窒息。
夜明珠的光暈碎在青瓷杯中,晃出滿盞支離的舊夢。晨霧漫過的石壁,好比被輪回淬成的明鏡,此刻明晃晃映出她捧着一腔熱血卻錯認歸處的荒唐。
“你對奏,是愛嗎?”
瑾白的反問,讓蘇璃不免也愣神片刻。可她的愣神,卻并非猶豫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而是由此想起了那位該在北境苦修的清冷美人兒。與之分别的時日,幾乎已有半年之久,再加上在舊時記憶中浮沉的時間,算下來,已經有兩年不曾見過霜兒了。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因此在瑾白問詢之後,想到她,心中也不免添起了無數思慕之情。
對霜兒的感情,本就是愛,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多思考一秒都是莫大的過錯。哪怕曾經心中有芥蒂,那也是因所受的欺瞞而氣怒,但對霜兒的愛,不曾有變,從前不會有,往後也不可能有。
“洛魂心中始終為奏保有一席之地,而洛魂亦是我的一部分,因此,我對霜兒,是愛無疑。”
蘇璃很認真地說道,雖然不至于達到擲地有聲的铿锵,但也異常堅定而堅決,不容置疑,這絕對的真理。
“霜兒?”
瑾白不明所以。
蘇璃這才記起來,瑾白知曉自己曾是洛魂,但不知道曾經的奏身在何方。雖說她們二人早在聚香樓就見過面,隻不過彼時的面紗女子并非顔霜本人,而是她在二百多年前就已經凝成的分身。那分身有着與顔霜相似的面貌與偏向奏的性格,瑾白從未見過奏本人,故而并未認出她來。
所以,她其實隻知道曾經的江湖上有個總是與洛魂出雙入對的女子叫作奏,至于她的模樣、她的下落等信息,便是一概不知。而顔霜這個名字,她曾路過藍晶南陵,理應是聽過的,隻不過目前大概沒法将之與奏聯系在一起罷了。
“奏如我一般,以顔霜之名,重新來過。”
蘇璃向瑾白解釋着,臉上卻再沒有了從前對此所展現的憤懑與怨怼。她接受了,其實早就接受了,隻是自己不願意承認。似乎是來到通天淵之後,與瑾白交流數次,她才能從自己别扭的混亂思緒中,找到自己真正的心意。
“顔霜?”
瑾白卻是微微一怔,記起了曾在藍晶南陵時,聽得過這名字。
“的确,你當是聽過的,藍晶南陵顔家之人。”
蘇璃替她解答了心中困惑,她心中所想的顔霜,與阿璃所說的顔霜,的确是同一人,并非僅僅名姓相同。而瑾白也記得,這位在南陵享有極高聲明的顔大小姐的一些傳聞。
據悉,顔大小姐琴技超絕,劍法亦是南陵同輩無人能敵,更重要的是生得美豔無雙,哪怕是在南陵這般出落過無數水靈靈的寶地,亦是最令人沉醉的清冷谪仙。天上瑤宮留不住,落地凝華一片霜,這句南陵人幾乎人人都聽過的順口溜,說的便是顔大小姐顔霜。
但,顔大小姐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如何會是奏?莫非她也曾身死道消,轉世為人重活一次?
此外,瑾白還記得,在第一次碰見蘇璃時,聚香樓偶遇過一位面紗女子。她自稱姓顔,修為比自己高一些,性子随性而又任性,倒更像是傳聞中的魔域聖女奏。
這兩人,莫非是同一人?
瑾白雖未表現出她的困惑,但蘇璃早猜到她會因此而不解,但卻并未向她解釋。說實話,其實蘇璃自己也不清楚霜兒為何要化作顔家大小姐、以及實現的手段如何,但霜兒這麼做了,自然有她的道理。以後到了時候,她會與自己講明的。
對此,蘇璃很有自信。
至于不與瑾白說明的原因?
這是霜兒的秘密,未經許可,她也不會随意将這信息透露出去。若瑾白想要解惑,不若親自去問霜兒更來的實在。
而瑾白雖是困惑未解,不知緣由,但隐隐約約能猜得狀況。面紗女子與顔霜,大抵是同一人的。說不定,是顔霜對于阿璃轉世于藍晶早有預料,又擔心自己的身份不被今生的她接受,故換了個身份,重新結識,卻也重新相愛——哪怕二人皆為女子身份。
苦澀麼?
或許有一點吧。
但如今,已經再見了洛魂,她心中的那些過不去的執念,也逐漸消散,似乎隻剩下那個要做他的對手的聲音還在耳畔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