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日 17:17

京都咒術高專

夕陽西下，晚霞如血，疏星和殘月卻在這片詭谲的色彩裡，若隐若現。

慢了一步趕來的庵歌姬在到達門口的時候，隻剩下了東堂葵拿着一杯沒喝幾口的可樂和腳邊那幾堆堆疊的高高的冰淇淋空盒和空飲料杯了。此時那杯被虎杖悠真抛過來的可樂杯裡面的冰塊早已全部化作了水，稀釋了可樂的獨特風味。

按照過去的習慣，東堂葵早就扔掉了。

但這一次，他仍将杯子拿在手裡。

“呼…呼…東…東堂？”巫女扶着雙膝，喘着氣，她擡着頭四下張望，卻沒見到那個身影，她下意識問道，“虎杖同學呢？他不是回來了嗎？”

衆所周知，高專外圍的結界是能夠識别咒力的，除了已經登記過的咒力之外，所有外來的咒力一旦穿過或出現在結界内，就會響起警報。

雖然外界傳言不斷，衆說紛纭，但此時并沒有證據證明虎杖悠真在全國各地制造咒術恐怖事件的詛咒師“夏油傑”有關，但幸存的輔助監督在涉谷搜尋幸存者時，曾從街道攝像頭處獲得了幾個面貌與虎杖悠真有八分以上相似的男人，在涉谷釋放詭異的術不分敵我的殺人的場景，再加上數名咒術師親眼見到了虎杖悠真曾與“夏油傑”結伴而行，相談甚歡的場景，這一切都讓咒術師們懷疑虎杖悠真這個京都校二年級生的立場。

盡管總監部似乎對這些人的指認視而不見，甚至頗有些冷處理的意味，樂岩寺嘉伸作為京都校的校長卻不得不重視起來。畢竟在他們面前，虎杖悠真隻用劍術，他從未展示過這麼多詭異的手段和令人忌憚的實力。

有這麼一個立場不明的人潛伏在京都校，這很難讓樂岩寺嘉伸等咒術師們不多想。

于是，樂岩寺嘉伸動用了自己的權限，将虎杖悠真的咒力登記，從京都校的結界系統裡特别标記出來，一旦虎杖悠真進入京都校，他便能第一時間知曉。

“東堂？虎杖同學…”

“咕噜噜——”

“呼——”

塑料杯内的可樂在這個時候被東堂葵一口氣吸完後，那個沒了用處的塑料杯被他放在了身邊堆疊着的盒子上方。他輕籲了一口氣，看着天空的眼神深邃。

東堂葵知道，曾經的他在某些時候是虎杖悠真的制動閥，他是京都校唯一一個能夠阻止發瘋中的虎杖悠真的人。

但如果虎杖悠真真心一意孤行，想要做些什麼，現在的他…似乎什麼也阻止不了。

從虎杖悠真孤身前去四國祓除崇德天狗開始，東堂葵就知道了，現在的他已經，無法像過去那樣阻止虎杖悠真了。

東堂葵想起了聖誕夜的那晚，他們共同的師父九十九由基在以式神凰輪為代價，制造出小型黑洞，一擊毀掉了崇德天皇的怨靈和它的鴉天狗衆護衛們後，轉頭對他所說的話語：

「好險，幸好悠真的人及時讓你和高專的術師提前撤出，否則全部利用咒術師身體誕生的特級咒靈，可比使用非術師和咒力低微的輔助監督身體的咒靈們，難對付多了。」

「悠真……？」

「是啊，一年多沒見了，那孩子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等等，葵？你要去哪裡？」

「涉谷。」

「他受傷了，我去幫他。」

「涉谷嗎？葵，那已經不是你們能介入的戰場了，無論是這裡，還是涉谷。」

「我還以為悠真隻是你認定的對手而已呢，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感情有變好啊。」

「他還欠我一本小高田的《出道一周年寫真集首刷版》。」

這位現存的四位特級術師最神秘的一位，朝着東堂葵露出無奈的笑容。她看着這兩個從互看不順眼，天天打成一團的男孩，在她的分别囑托下，長成到現在互相将對方視作重要的同伴和朋友的優秀少年…突然很有成就感呢。

不過，東堂葵…是因為擔心虎杖悠真，還是在生氣虎杖悠真又一次抛下他，去做危險的事情？也許都有吧，似乎她的兩個弟子在成為一級術師後，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組隊任務了。

——難道…東堂這孩子感到寂寞了嗎？

「不過，不服輸的勁可不能用在這種地方。在五條已經出事的現在，悠真失控過一次的現在…我現在更擔心靈魂撕裂的他因為他在涉谷做的事情，原本就緊繃着的精神和不穩定的自我出現崩解。」

畢竟，九十九由基自認為她雖然在靈魂上有些許研究，但還沒有瘋到玩弄自己的靈魂。

至于為什麼幫助虎杖悠真完成切割靈魂的研究，一方面是九十九由基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弟子不斷被已經徹底成為過去的腐朽記憶給影響，想幫助虎杖悠真重新成為“人類”，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人類的未來，已經推測出了虎杖悠真的誕生對這個世界的影響的她，也不願意虎杖悠真真正的站到詛咒的那一方。

現在的虎杖悠真就像農夫懷裡的蛇一樣，在享受着人類的體溫的同時，虎杖悠真的本能又讓他忍不住對自己上心的人類下手，試圖捕殺他們——九十九由基在虎杖悠真平時和東堂葵“玩鬧”的時候，從那雙橙黃色的眼睛深處看見了壓抑的很深的殺意和…食欲。

九十九由基知道他們正在嘗試用愛和溫暖，去馴養一隻離開族群很久了的野獸。她也知道這很危險，如果是為了人類的安危，在她第一次發現虎杖悠真本質的時候，就應該殺了虎杖悠真，不讓他真正接觸到咒術師的世界，讓他有時間成長起來。

隻不過那時候的九十九由基在看到毆打完咒靈和路過的倒黴詛咒師後，跑去喂流浪貓的虎杖悠真時，卻心軟了。再加上虎杖悠真自身的存在似乎能夠壓制周圍的詛咒生成和強度，這讓九十九由基遲遲未能實現的理想有了新的實現方向。

但在這之前，她，和東堂葵…他們這些少得可憐的蛛絲，必須維系好虎杖悠真作為“人”的這一面，讓他繼續活在人間。

「你想見到他清醒之後，因為你的死亡，再次滑落深淵嗎？」

「你現在要做的，應該是——」

東堂葵知道九十九由基說的是對的，他也知道虎杖悠真隻當咒術師是一個能賺錢和打發時間的工作，本身對救助不相關的人類毫無興趣，就連京都校的大多數人，虎杖悠真也是無視或當作取樂對象。

虎杖悠真是因為他和九十九由基才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入學京都咒術高專的。

因此，九十九由基為此而擔憂，甚至私下囑咐東堂葵看着點虎杖悠真。

然而，東堂葵自認為自己是比他們的師父，都了解自己的同門兼對手的。

「嗨！我來找葵師兄玩了哦。」

「你不是看不起高專嗎？怎麼跑來了？」

「畢竟咒術師是高危的職業，所以，我來給你收屍的。」

雖然早就從師父九十九由基那裡知道了這件事，東堂葵見到虎杖悠真乖乖入學，還順手将制服上衣改成緊身無袖，褲子改成便于活動和藏東西的大口袴，一副打算久待的模樣，還是有些高興的。

雖然虎杖悠真的嘴有時候說話挺難聽的，但早就知道虎杖悠真就是想玩的性子的他，早就自動學會從一大段看似冗雜的廢話裡，提煉出虎杖悠真藏起來的小心思。

「咦？你不生氣嗎？我說的可是收屍哦。」

「是嗎？」

「開玩笑的，也許我隻是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泡葵師兄看上的女人而已。」

「小高田可是說過喜歡笨一點，心眼少的男生。」

虎杖悠真啧了一聲，從身上披着的绛紫色羽織袖子裡摸出一個金色的能面，扣在臉上，熟練地綁好繩子。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面具後面傳出：

「是嗎？可是她給我回信和私服的簽名照了哦，她記得我呢。」

「哈？你！悠真，你找打嗎？」

“東堂？東堂？”庵歌姬連聲的輕聲呼喚，将東堂葵的注意力從回憶裡喚回，“你沒把虎杖同學攔下嗎？”

虎杖悠真和東堂葵長久以來的相處模式，讓包括庵歌姬在内的京都校衆人有個不準确的認知：如果是虎杖悠真/東堂葵的話，應該是可以阻止或攔下東堂葵/虎杖悠真的。

但前提是，虎杖悠真願意配合，或者說，賞臉繼續玩這個“遊戲”。

「我現在想做什麼嗎？也許會去完成之前『我們』未做完的事情…」

風吹開了少年額前霧藍色的發絲，将他那張壓抑着興奮的笑臉給完全露出來。

「不過，鄙人也發現了一些好玩的事情…正打算順路去找樂子呢。」

但是，現在的虎杖悠真有什麼是必須做的「未完成事情」的嗎？

“他去玩了。”東堂葵的語氣就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現在祓除詛咒又沒有錢拿。”

——這些家夥不會真的以為虎杖悠真會完全聽他話吧？

如果虎杖悠真自願被他阻止的話，他自然能攔下對方。而虎杖悠真有了想要做的事情，他是阻止不了對方的想法和行動的。

或許不用咒力和術式，僅憑肉/體進行接近戰的話，過去東堂葵能夠占上風。

「你在涉谷殺人了？」

「啊…如果我說不是我主觀意識上想做的，葵師兄相信嗎？」

「我相信你。」

「呀？不是吧？有點惡心哦，葵師兄。」

加了大量薄荷味生奶油的冰淇淋被狀态不明的藍發咒術師随手塞在了東堂葵手裡，東堂葵皺着眉看着裡面五顔六色的配料。在他猜測這份冰淇淋有沒有被“加料”的時候，身邊的少年自言自語了起來。

「或許曾經的我會無視那些人類，但是…現在的話，信任『我』的風險可是很高的。」

「……」

「上面那些人，你要怎麼辦？」

「呵，我可不接受蠢貨和廢物在我頭上指手畫腳。」

以前忍着，是因為那些人沒有真正的招惹到虎杖悠真，并且也沒有讓虎杖悠真感到不快。直到，虎杖悠仁被作為宿傩容器被判處死刑，以及那些總監部高層傳喚了虎杖悠真，這才讓虎杖悠真感到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