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了解某個人的人，不是他的家人或朋友，而是他的敵人。

然而，羂索向來是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的。

他可不認為天元那個家裡蹲能理解自己的樂趣。

「既然如此，那麼…媽媽當小真的第一個朋友怎麼樣？永遠不會分開的好朋友哦。」

「朋友？不要。那是沒有必要的，多餘又無用的東西。」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我更了解那孩子的人了。”

披着長發僧侶的外皮的千年詛咒注視着面前的破敗神社，露出溫柔缱绻的微笑。

“他是我最滿意的作品，是獨一無二的奇迹呢。”

「不是哦，朋友很重要。而且，媽媽的小真，是上天賜予的，獨一無二的奇迹哦。」

「小真是最讓媽媽滿意的孩子。」

“雖然不知道在下的主君大人會不會對宿傩之外的古代強者感興趣，但新奇的玩具多少能讓您當個開胃小菜了吧？”

——所以，要盡情地享受這場遊戲哦，我的小真。

羂索可從沒有想過他和神道勢力一同精心塑造出來的作品，會輸給那位和他幾乎是同時代的詛咒之王。

“就像你喜歡抓着‘出目’一起上台表演一樣，我也喜歡和你分享我的樂趣呢。”

“我們是好朋友嘛。”

***

11月5日 18:13

廣島結界外圍，廣島城天守閣

“如果結界是設立在荒島上，會更有參與感啦，類似荒島求生那樣的。”

“為什麼地圖要限定是島嶼？”

“同樣是自相殘殺的大逃殺積分遊戲，《大逃殺》（注1）的場景和死滅洄遊更配吧？”

“但這也不是您舍近求遠，跑到廣島的理由吧。”

“這是來自硬币（注2）的抉擇哦。”虎杖悠真笑嘻嘻地朝着倒黴下屬們比了個手勢，嘴裡發出biu-biu的聲音，“趁着五條悟不在，這次休假要扮演一把反派了。”

“還休假？四國的‘楔’被破壞的事情，您還沒處理呢。”

“那個啊，不急……”

虎杖悠真想繼續耍賴擺爛的時候，突然鼻子一癢，捂着口鼻打了個噴嚏。

哈啾——啾—

“主上感冒了嗎？”大冬天的還穿夏裝，難怪會感冒。

“不，總覺得我是被什麼髒東西給惦記上了。”

鬼才不會感冒呢，是有人在說他的壞話吧。當年那些手下敗将不會也重現于世了吧？他可是對他那些既無法取悅他，又無聊乏味的非人或人類讨伐者一點興趣都沒有。

“啊？那一定是羂索那個肮髒的男人吧…也有可能是女人？”不然那個叛徒怎麼給他們的主君生孩子？甚至又生了他們主君的身體一回…

——不對，他們不會卷入什麼你追我逃，相愛相殺的戲碼，成為他們Play的一環吧？

“别在鄙人準備找樂子的時候，提到那個家夥哦。”他可是會揍人的。

虎杖悠真坐在廣島城的天守閣屋頂，遠眺着前方不遠處的結界。似乎是害怕虎杖悠真又溜走或是不幹正事地到處閑逛，前世和他一同長大的手下氏正帶着兩個曾經的母衣衆成員，津木垂月和與呂志，守在五樓的瞭望台虎視眈眈。

廣島市的中區存在着死滅洄遊的十個結界之一的廣島結界，這個結界是以二戰後建立的和平紀念館中央平和之池的原子彈爆炸遇難者慰靈碑為中心，向周邊張開的結界。

“知道了。說起來，主上您打算什麼時候從上面下來？”風大，會冷的。

“氏宗讓你們盯着我，你們還真盯着啊。”虎杖悠真低頭看着一臉嚴肅的氏正等人，越發不想下去了，感覺他就像為了躲責任心爆棚的狗狗們，被迫上桌躲避的倒黴主人，“鄙人不是需要盯着吃飯的小孩了，不需要你們跟着啊。”很煩的。

“您幾天前溜号之前也是這麼說的。”氏正想到自己的老父親的黑臉和遷怒，越發緊盯着虎杖悠真，“您自從拜了那個女術師當師父後，變得更加懶散（遊手好閑）了。”

“啊咧，鄙人隻是不想那麼快被嗅覺很好的大白貓和粉毛小狗給找到。”這才舍棄了離他更近的京都和更熟悉的大阪，跑到稍遠一點的廣島，“況且，鄙人跟那位詛咒之王的束縛還沒完成呢。”

适合的容器可不是那麼好找，像虎杖悠仁那樣能成為宿傩的牢籠的宿體更是難得一見。

在涉谷事變發生之前，虎杖悠真一部分的存儲在虎杖悠仁體内的靈魂，曾經與虎杖悠仁體内的宿傩有過交易。後者不僅要求虎杖悠真自那之後不得再吃掉宿傩的手指裡的靈魂，還要他多加關注伏黑惠。

“光憑術式的話，擁有魔虛羅和無限組合的式神的伏黑君的确令鄙人有些心動，或許有吃掉并再利用的價值…”

不過，那是在伏黑惠主動與他為敵的前提下，否則，虎杖悠真并不會主動對伏黑惠出手。而且，伏黑惠在虎杖悠真眼裡，那是五條悟的養子和虎杖悠仁的狗，即使做不到愛屋及烏，虎杖悠真也不會當作打發時間的一次性玩具或是塞牙縫的小點心給随意對待。

畢竟，向來在遊戲和玩伴上喜新厭舊的虎杖悠真，對已經成功通關和知曉所有攻略的遊戲，興趣呈現斷崖式下跌。

但戲耍一下，逗弄一下那隻被自家貓兒養大的小黑犬，虎杖悠真還是會的。

“您還真打算把兩面宿傩從悠仁少爺的體内放出來呀？”站在氏正對面與呂志與津木垂月互相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與呂志也是這三個人裡唯一生前就是咒術師的人，“看來您很喜歡悠仁少爺。”

“他啊…”虎杖悠真斂去臉上的笑容，眸光閃爍。

虎杖悠真跳下了屋頂，一言不發地從五樓的瞭望台上拾級而下。他習以為常地無視了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乖狗狗”們，習以為常地對他們的絮絮叨叨充耳不聞。

喜歡虎杖悠仁嗎？不隻是單純的喜歡，而是勢在必得的占有欲作祟。

沒有人不喜歡太陽，即使陽光會灼燒他們這些陰晦之物的身體，甚至殺死他們，但曾經能在陽光下奔跑，體會過冬日或陰雨綿延多日後陽光落在身體上的暖呼呼的感覺後，站在陽光下歡笑便成了他們這些惡鬼們的永恒幻想——啊…他們甚至連夢到陽光下的生活都不可能了，他們也失去了睡覺的能力。

即使是曾經的摩羅、現在的虎杖悠真也是如此，對于太陽和陽光的本能迷戀和退卻，就像罂粟一樣令他瘋狂。

而虎杖悠仁對于虎杖悠真來說，澄淨耀眼的如一輪不會灼傷他，又可以握在雙掌之中迷你的太陽，是他能夠藏在盒子裡的夜明珠。隻是初生的第一眼，虎杖悠真便在心中将那皮膚發紅的嬰兒當作所有物。

就像近些年很火的白桦樹汁液一樣，虎杖悠仁的身上擁有一切虎杖悠真所缺少的正面品質，無論虎杖悠真喜歡與否，那個被迫成為容器的少年身上都散發着不可思議的光華。

“因為他很特殊，很可愛呢。”可愛到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負，讓虎杖悠仁抽噎着，抗拒着他的掌控，“因為鄙人的觸碰而迷亂，失控和顫抖，因為鄙人的行為而哭喊，難過和痛苦的表情…實在非常令鄙人滿足。”

就像是見到那輪高高在上的神聖灼陽，落入一潭深不見底的惡臭泥沼，被腐爛的淤泥和污水給玷污一樣，令人心生愉悅。

——瞧，這個髒兮兮的小太陽，是因為他而惡堕的。

“看着善人崩潰，在失去自身所堅持的東西時，那瞬間所結出的珍珠，是多麼賞心悅目呀。”

“鄙人很好奇啊，好奇那個小孩能夠在這條殘酷的道路上走多遠。”

“這對那個孩子未免太過分啦，現在可不是我們幾百年前，那個十歲孩童都要披上甲胄上戰場的時代了。”

虎杖悠真站在廣島結界的邊緣，将手掌靠近近在咫尺的結界表面的瞬間，四個形似咒靈的雙翼式神嘭的一聲，不約而同地突然出現在虎杖悠真等人面前。

“嗨！我是小金蟲！！”

“這個結界正在進行名為死滅洄遊的PVP生存遊戲！！”

“一旦踏足其中，你也将會成為泳者（玩家）！！”

“你确定要進入結界嗎？”

“你們要去玩玩嗎？也許會碰到更早之前或我死後出現的佼佼者呢。”

虎杖悠真沒有馬上回複他頭頂飛着的小金蟲，而是撇頭看着他的手下，露出饒有興緻的笑容。

對此時的他來說，隻有能夠取悅他的遊戲，才是一個合格的遊戲。

“真好奇呢，不知道是真人版的大逃殺遊戲，還是無限吃喝的自助餐呢？”

“主上不會是想要借機偷懶吧？”

“隻要把其他的玩家全殺了的話，遊戲就無法繼續下去了。”他可是有在認真工作哦。

“玩也别忘了正事啊，您與宿傩的束縛還是早點解除比較好。”

虎杖悠真攤了攤手，露出無辜的表情之時，伸手用力拽着小金蟲如惡魔尾巴一樣的尾鈎，然後随手甩了出去。

那小金蟲畢竟隻是死滅洄遊的管理者為了管理泳者們所制造出來的式神分身，不知疲憊也不會有情緒變化，就像是設定好程序的機械一樣維持着與之前相同的不懷好意的表情，飛回了虎杖悠真身邊。

“比起那個，我現在更好奇羂索是怎麼在薨星宮的那位的眼皮子下，制造出這十個結界的。”

虎杖悠真散去了臉上的好奇，伸手抓住小金蟲那條微卷的尾巴。

“喂，小蟲子，你——”

***

11月6日 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