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許之窈感覺地到,宋星河那始終緊繃的肌肉線條,似乎有了些許地松散。
她趁熱打鐵,“我可以拍一張你的照片嗎?”
宋星河的臉色冷了下來。
“不可以。”他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陽光,“沒事别到處亂跑,這裡亂着呢。”
說完,他轉身離開,陽光把他的身影勾勒在地上,把他整個人拉得又長又挺拔。
許之窈吐了吐舌頭,有些遺憾地想,這個人也太敏感了些。
在大使館住下的第三天,那天發生的事許之窈才終于聽到了一個完整的版本,還是同室的吳阿妹從隔壁華人工廠的工友那裡打聽到的。
大使館确實派了人在宋星河所在連隊的陪同下,和帕特将軍的勢力談判。
談判進行的不順利,帕特率先開火,導緻我方一名翻譯死亡,三名士兵輕傷,一名士兵重傷。
死的甚至不是軍人,而是官員。如此一來,撤僑也正式擺到了明面上。
這個還算平靜的非洲小國坎裡亞,已徹底亂了。
而反對派的帕特将軍顯然對華國人并不友好,他不怎麼買大使館的帳,也拒絕釋放扣押在帕尼拉華人工廠内的工人。
除掉帕尼拉仍無法彙合的五十多名工人,坎裡亞的華人總共有四百多人,除了小部分住在大使館内,大部分工人被安置在距離機場很近的一處酒店内。
政府軍目前還在幫忙戒備,但也許他們撐不了多久。
這一次,因為軍方内部的裡應外合,帕特将軍向首都方向發起了猛烈的進攻,連續數日攻城略地。撤僑已是在所難免,且還需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幾日間歇性的睡眠,讓許之窈輾轉反側,越來越接近的炮火讓她很快多了一個午夜頭疼,卻睡不着的毛病。
夜晚的窗外,一聲震耳欲聾的炮聲震得玻璃窗都在亂晃,許之窈睜開眼睛,發現旁邊床上的吳阿妹還在打呼噜,而窗外火燒雲一般的天空,幾乎讓城市的黑夜變為白晝。
她翻身下床,穿着睡裙和拖鞋下樓。
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似乎都沒有休息,走廊裡都是行色匆匆的文員,許之窈頭疼得厲害,她攔住了一個幫她辦過手續的工作人員。
“請問你們有阿司匹林或者安定也可以。”
他了然地笑起來,“睡不着吧?我剛來時也經常失眠。”
對方熱情地帶着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從抽屜裡翻出一包速溶咖啡,用熱水幫她沖好。
“湊合着喝吧,藥我這兒沒有,咖啡管夠。”
香氣瞬間充斥着整個房間,許之窈大口喝着咖啡,隻覺得一股熱量自口中蔓延開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她額角地抽痛好了許多。
她坐在對方的座位上工牌上寫着他的信息。
邱慈,中國駐坎裡亞大使館二等秘書。
照片上的男生看起來像是剛剛走出校園的樣子,金絲邊眼鏡,西裝革履,一看就是白面書生。
而眼前的邱慈皮膚黑了不少,也瘦了,眼裡的滄桑掩都掩不住。
許之窈刹那間有些恍惚,她突然意識到她見過他。
邱慈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工牌,他看着許之窈微妙的眼神,“是不是喝不慣速溶咖啡?聽說現在國内都興手沖,起碼也得是個膠囊。”
許之窈收回思緒,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在非洲已經呆了四年了,手沖咖啡的味道,我已經不太記得了。”
邱慈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四年?一直在非洲?你一個女孩子……”
他的話戛然而止,大約是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邱慈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大學學的是阿拉伯語,所以溝通上沒有什麼障礙。”許之窈掩飾地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出來這麼久家裡不擔心嗎?撤僑的工作已經快安排好了,最多再有兩天,大使館會安排飛機來接你們走——”邱慈的話音未落,隻聽外面傳來一聲巨響。
這一次的爆炸威力驚人,仿佛地震一般,讓整個大樓都跟着晃動起來。
電燈被震得搖搖晃晃,許之窈下意識地站起來,跟着邱慈一路沖到窗邊。
隻見半個城市的天空似乎都亮了,即便距離很遠,他們也能看到東南方向沖天的火光。
“那是……”邱慈喃喃着,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那個方向好像是……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