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柳清睡眼惺忪地踱到豆腐鋪來上工。
還未踏入門檻,便聞王婆中氣十足的吆喝聲傳來:“你這丫頭,怎的今日來得如此遲?瞧瞧人家,日頭還未升起便來做活了!”
柳清順着王婆的目光看去,隻見那一排磨盤前,她那“驢同事們”正吭哧吭哧埋頭苦幹,壓根兒沒分給她半個眼神,不由心中感慨,人和牲口,果然還是有壁的。
王婆見柳清杵在原地,沒好氣地将她一把拉到堆滿豆腐的闆車前,數落道:“今日你來得遲,便罰你去送豆腐!莫要說你推不動這車,老婆子我昨日可是瞧見你的本事了!”
王家豆腐鋪每日為清河縣各大酒肆供應豆腐,數目極大,需得來回幾趟方能送完。
以往都是店中小厮趕着驢車送貨,今日卻讓柳清一個人推着平闆車去,王婆美其名曰“能者多勞”,可這分明是變着法兒地“壓榨”她!
不過這對柳清來說倒是好事,她本就是來此做卧底,接觸到的工作内容越多,越方便她摸清這豆腐鋪的底細。
于是柳清二話不說,撸起袖子便推着闆車出了門。
原先負責送豆腐的小厮見柳清如此逆來順受,于心不忍,偷偷追上她提點道:“翠花姑娘,你去秦家酒樓送豆腐時,可以讓掌櫃的多開一張收據,憑那收據可去聚财錢莊換錢,你也能落得些辛苦錢,不過這事你可千萬别往外說。”
還有這種操作?這倒是聞所未聞。
柳清感激地朝小厮笑了笑,心想這小厮倒是熱心腸,看來這豆腐鋪的生意,果真如她所料,沒那麼簡單。
推着一車豆腐,柳清依次前往清河縣各大酒樓送貨。
一路上,不少人對柳清獨自一人推着如此沉重的平闆車而感到驚奇,紛紛側目。
有些好心的酒樓掌櫃見她一個姑娘家,做這樣辛苦的活計,心中不忍,便會多賞她幾文辛苦錢。
柳清倒也不推辭,笑着謝過,一路下來,竟也攢下了不少。
送完幾家酒肆的豆腐,柳清按照小厮的指點,來到秦家酒樓後門。
車停在門口,卻不見掌櫃的身影,隻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人走出來,點算豆腐數量。
柳清按單搬運,來回幾趟,将豆腐搬到後廚時,偶然發現前堂角落裡坐着一個食客有些眼熟,那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似是有話要說。
柳清不動聲色地走近幾步,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食客竟是喬裝打扮過的捕頭,楊觀。
“楊捕頭,你怎會在這裡?”柳清壓低聲音問道。
“柳姑娘,我們懷疑這家酒樓涉及私鹽交易,今日特來此暗訪。”楊觀面色凝重,低聲解釋道。
随即,他又語帶疑惑:“沈大人知道你在這裡做工嗎?他似乎對你格外在意,應該不會舍得讓你做這種粗活吧?”
柳清本想說她作何活計,跟沈之衡毫無關系,但又覺得沒必要解釋那麼多。
恰好此時賬房走過來,催促道:“你這丫頭,磨磨蹭蹭做什麼呢?還不趕緊搬,這豆腐要是壞了,你賠得起嗎?”
楊觀見狀眉頭一皺,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幫忙,卻被柳清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示意楊觀不要輕舉妄動,免得暴露了身份。
待豆腐全部搬完,她來到賬房面前,“勞煩老爺開一下收據,俺好回去跟王婆交差。”
那賬房瞥了她一眼,從櫃台裡拿出三張收據,熟練地寫好遞給她。
柳清接過一看,兩張是正常的豆腐收據,第三張數額較小,但也有十兩銀子,顯然是給她的“辛苦費”。
十兩銀子可都抵得上沈之衡的月銀了!
柳清暗自咂舌,心想這掙錢的手法怎能如此容易?這秦家酒樓必定有問題。
不過豆腐收據為何會有兩張?方才送的别家酒樓,都隻給了一張啊?
柳清心中雖是這般作想,卻不動聲色地将三張收據收入袖中,朝着賬房福了福身,便推着空闆車離開了。
她此刻歸心似箭,決定去錢莊一探究竟,看看這收據是否真能兌換現銀。
臨走時,她想跟楊觀打聲招呼,卻發現大堂裡的人已不見了蹤影。
離開秦家酒樓,日頭已升至中天。
柳清擡手遮了遮有些刺眼的日光,隻覺得初秋的天氣,竟有些燥熱起來。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心中暗道: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怕就無法按時返回豆腐鋪了。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阿柳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啊?”
柳清聞聲回首,隻見身後之人竟是秦暮。
“秦老闆,”柳清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我正要去辦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