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是開自己的車來的,就停在兩條街外。但她一看到我那輛破車,就立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就屁股粘在椅子上似的再也不肯動一下。我也隻好順了她的意。
路上,我一邊和這輛老爺車較勁,一邊問她半年前烏克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我想這個話題總該不會也犯了她的忌諱。
結果倒是沒犯忌諱,娜塔莎告訴我,去年複仇者内讧的時候她根本就不在場,因此遺憾地錯過了見證曆史并且和美國隊長認認真真打一架的大好機會。
“托尼要我留在華盛頓,替你盯着點。”娜塔莎說話的時候就靠在副駕駛那張破破爛爛的座椅上面,兩條腿交叉架在儀表盤上。
我瞥了她一眼,“替我盯着點?”
“以免有人趁機給你好看。”
“啊哈,你費心了。”
娜塔莎側過臉看了我一會兒,異常溫柔地說:“我當時要是不在華盛頓,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好端端坐在這裡開車?”
“好嘛,”我嘀咕,“我說謝了。”
“我把你交到了弗瑞手上,因為複仇者聯盟那個時候自顧不暇。”娜塔莎說,然後挑了挑眉,“而且我覺得,有凱茜在,你搞不好會醒得更快一點。”
“奈汀蓋爾醫生現在替弗瑞做事?”
“是。弗瑞看重她的能力,也看重她的經曆。”她說着聳了聳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心讓一個曾經進入九頭蛇的人替自己辦事。”
“嗯哼。”
“那之後,我去追蹤了那個活下來并且成功逃走的狙擊手。”娜塔莎回憶着,“挺帥氣的小夥子,身材不錯,可惜臉上雀斑太多。”頓了頓,“十九歲,但看上去卻有二十多,甚至二十多不止。”
“這麼說你找到他了。有名字嗎?”
“比爾·切斯之類的吧。不像好萊塢大片或者漫畫裡常見的那些大壞蛋,這個小夥子既不是俄羅斯人,也不是什麼裹着黑頭巾的恐怖分子,而是正正經經的美國佬。”娜塔莎沖我眨了眨眼,“他的身份記錄沒有任何問題,從頭到腳看上去都是好孩子一個,也沒有浏覽過什麼不良網站、論壇。之前《索科維亞協議》簽署事件鬧得滿城風雨,他也沒表現出任何對複仇者的憤怒或者痛恨。誰也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麼好端端突然就要去刺殺美國隊長。”
“難道你什麼也沒問出來?”
娜塔莎聳了聳肩,“死得太快了,服毒。”
“好家夥。”我低聲說了句,“看起來被洗腦得夠徹底。”想想還有不知多少這種死士豁出性命要去刺殺史蒂夫,我就覺得不寒而栗。
“我知道,弗瑞是要你追查這個組織,把他們的底細摸清楚。當然,你肯定也會追查史蒂夫的下落。有人告訴過你,你對史蒂夫有種雛鳥情結嗎?”
我對她的胡說八道不予理會。“追查當然是要追查。但連弗瑞都追查不到什麼,我實在沒報多大希望,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介意往名單上多加一個人嗎?”娜塔莎問。
“誰?”
“克林特。”
我驚訝之下忍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沒從她臉上找到玩笑的神色,于是問:“巴頓也失蹤了?”
“嗯,時間大概要比史蒂夫失蹤晚上幾個星期。他的家人也都不見了。”
我困惑地問她:“為什麼是巴頓?發生了什麼?”
“小子,我看起來像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嗎?”娜塔莎好脾氣地反問,然後收起高高在上的腿,曲起手指敲了敲儀表盤,“到了,路口停車。”
實話實說,她帶我去的地方比我如今暫住的出租屋是要強上那麼一點,但也強得十分有限。也許有人願意管這地方叫大廈,但那絕對不包括我在内。在我看來,這棟樓頂多是高一點,怎麼說也得有十來層吧,但看上去總讓人覺得搖搖欲墜。朝外的牆面沒有粉刷,紅褐色的磚塊每一塊都裸露在外,整體看上去仿佛一隻被剝了皮的怪物。
娜塔莎推開那扇髒得不需要抹肥皂水也能保護隐私的雙開玻璃門,走進空蕩的大廳。我們的腳步聲立刻回蕩在裡頭,但卻沒有驚動那個窩在門房裡正盯着電視流口水的管理員。我一開始還以為那家夥是在看什麼美食節目,後來才發現他是睜着眼睛睡着了。
電梯也有了些年頭,運行的時候轟隆直響,宛如脾氣暴躁的老頭一路罵街。我們在九層停下,然後娜塔莎又帶着我爬了兩層樓,這才掏出鑰匙打開一扇挂着“矯正牙醫,艾文·柯克”牌子的辦公室門。
“誰是艾文·柯克?”
“在這裡上班的牙醫,你不識字嗎?”
“醫生不都在診所上班?”
“這裡也能是診所。”娜塔莎說着打開燈,領我走了進去。
所謂的診所就是兩間連着的辦公室。外頭是接待室,熱得要命,打開電扇也不管用。屋裡擺着長沙發、茶幾,還有一個立式飲水機。百葉窗是放下的,左手邊那扇通向裡間的門也關着,看起來隐蔽性還不錯。這裡的空氣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種古怪的塑料味,地闆上鋪着肮髒的瓷磚,茶幾上的色|情雜志都是過刊,邊邊角角都被翻得翹了起來。
“看起來柯克醫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我說。
娜塔莎讓我在沙發上先坐,然後自己進了裡間,還關上了門。她應該已經在這個落腳點呆了一段時間,不過卻沒留下多少私人痕迹。我看到的隻是一些草草的掩飾,仿佛娜塔莎并不擔心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地方,或者随時準備放棄這個據點,溜之大吉。
“進來吧。”娜塔莎在裡間大聲說了一句。我于是放下手裡的雜志,慢吞吞走了進去。
一進去,裡頭的冷風就把我身上的汗全都凍住了。屋裡的空調開得很足,雖然我已經不會再感冒了,但還是沒忍住小聲打了個噴嚏。
“關上門,别讓熱氣進來。”娜塔莎命令我。她正坐在一整排看起來仿佛古董一樣的台式電腦後面,各種閃爍着小燈的櫃子把她包圍在裡面,仿佛上個世紀的科技博覽會展台。
我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問出聲她:“弗瑞就給你這些破爛?”
“這些不是弗瑞給我的。”娜塔莎殺氣騰騰地斜乜了我一眼,“坐過來,你擺出這種表情站在那裡,我總是忍不住想掏槍給你來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