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闖進九頭蛇的基地,白癡。”他低聲說,眼睛半閉着,“那根本不是九頭蛇的基地。”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和我不相上下,簡直能組成破鑼嗓子樂隊了。我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但也抽空掀起眼皮看了看他。“那是怎麼回事?和你交火的難道不是九頭蛇嗎?”
“是。”山姆用力吞咽了一下,努力睜開眼睛看着我,“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追蹤那些人,今晚他們突襲了那個地方,殺光了所有人,還毀了所有的機器。我試圖阻止他們,但……”他似乎打算聳聳肩,結果剛一動就疼得哆嗦起來。
我聽得一頭霧水,但決心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暫時擱置一下。
“那個穿黑衣服的家夥身手挺犀利啊,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山姆本打算搖頭,但最後隻是臉色蒼白地回答:“不知道。他的行蹤很詭秘,也并不是我的追蹤對象。”他舔了舔嘴唇,“說實話,那家夥根本無法追蹤,像幽靈一樣。”
“嗯哼。”
這時,車外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哨。我于是擡手在窗戶上敲了幾下。過了一會兒,娜塔莎悄無聲息地鑽進了駕駛室。她瞥了我們一眼,然後啟動車子。
“找到什麼了嗎?”我頭也不擡地問她。
“所有的電腦都被毀了,沒有任何紙質文件留下。”娜塔莎一邊倒車一邊回答,“無論那夥人是什麼身份,他們的手段都很幹脆利落。沒有活口、沒有殘存的信息。”
山姆哼了一聲。我已經處理完了他肩膀上的傷口,給他打了點止痛藥,好讓他稍稍放松一些。
“這家夥需要一個醫生,小娜,越快越好。”
娜塔莎歎了口氣。“我們必須回紐約,新澤西不是個能讓人久留的地方。”
“他也不能随便去醫院,通緝令還沒撤銷。”我說着頓了頓,“你能聯系到凱茜嗎?”
娜塔莎陰沉着臉點了點頭。
車子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開。每一次颠簸,山姆都忍不住使勁皺眉。我伸手小心翼翼地穩住他,山姆卻伸手朝我的胳膊指了指,垂着頭,低聲嘟哝:“在流血呢。”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發現一道将近二十公分的口子從手腕一直蜿蜒到肘部。而且就像山姆說得那樣,傷口正見鬼的流血不止。我重新從醫療箱裡拽出藥棉和止血鉗,一邊低聲咒罵,一邊把傷口裡的碎片取出來。
至少車子拐上公路之後就開得平穩多了,不再上下颠簸,讓人胃裡直犯惡心。娜塔莎把速度提得很高。晚上車流量少,回程應該可以快點。
“開工第一天就中頭彩,”我一邊把染血的碎片扔到腳踏闆上,一邊嘀咕,“我們的運氣真他媽爆表。”
“至少你們出現的很是時候。”山姆的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那家夥打算殺了我,不是嗎?”
“但在我們炸了他個滿堂彩之後,他顯然改變了原計劃。”我說,“嘿,搞不好那一下傷得他夠重呢。樂觀點,夥計,畢竟他離得爆炸點比我近得……”
我突然住嘴,聽到一陣迅速由遠及近的引擎聲,在夜色中不祥的咆哮着。
“搞什麼……”娜塔莎突然叫了起來。透過風擋玻璃,我們看到對面的路上并肩駛來兩輛塞滿人的顔色鮮豔的敞篷跑車。
——這是一條很舊的公路,中間沒有圍欄,堪堪隻夠兩輛車同時并行。顯然對面那兩輛車上的小鬼們要麼是喝多了,要麼是磕嗨了,正拿這條偏僻的公路當賽車跑道。無論哪一邊留出的餘地,都根本不夠第三輛車通過。
他們的跑車正在全速行駛,在夜色中猶如兩枚鮮亮的巨型子彈,朝我們狠狠射來。
“敵襲!”山姆誇張地大叫起來,顯然突發狀況調動了他身上的腎上腺素。我一把抓住他,拼命側身把我們兩個一起固定在車座上,用膝蓋和大腿頂住車前座。與此同時,刺耳的輪胎摩擦聲猶如凄厲的尖叫聲,娜塔莎猛打方向盤,朝着公路旁邊的栅欄狠狠撞了過去。
“嘭”的一聲巨響。我的牙齒和骨骼都在瘋狂震顫,仿佛體内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山姆死死咬着牙,脖子朝後使勁一仰,臉上血色全無。我們的車子撞破栅欄,一頭沖進旁邊長滿野草的斜坡上,剛好讓兩輛跑車擦着我們的車屁股一閃而過。娜塔莎用俄語連珠炮似的大罵不止。車子剛停,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掏出搶來,砰的一聲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回頭瞄準那兩輛跑車中的一輛。
“娜塔莎!”我吓得大叫起來,“不要!”
我的警告顯然沒起到什麼實質性作用。娜塔莎毫不留情地開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猛地扭頭,一口氣憋在胸口,還以為她一怒之下要打爆那幾個嗨上天的小鬼的炫酷跑車。
然而沒有汽缸中彈後的那種聲響傳來。透過車窗,我看到其中一輛跑車忽然開始打滑,緊接着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原地打轉,猶如失控的碰碰車。在遙遠而又模糊的尖叫聲中,那輛跑車最終停在了路邊。緊跟着,車門打開,幾個年輕男女從車上跌跌撞撞滾下來,還沒落地就“哇”的吐了出來。
“一群**養的混蛋。”娜塔莎罵完才坐回車上,使勁關上車門,然後倒車。車子抗議似的哼哼了幾聲,終于開始往後退。車子和斷裂的栅欄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響。我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操。”山姆罵了一句,然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還沒感覺到疼,但馬上就會感覺到了。
——之前在我手拿着的那把止血鉗不知何時從我的傷口直直地插了進去,血正噴泉一樣往外冒。
媽的,一群**養的混蛋。娜塔莎,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