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蕪被軟禁在他的卧房内。
正抱着膝蓋蜷縮在床上,一向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灰敗極了。
“吱呀——”
門打開了,是胡姝,她今天是一身褲裝,利落幹脆。
她走近,掃了眼沒有動過的食盒,視線轉向神色萎靡的弟弟,
“跟我說說吧,你怎麼想的?連飯也不吃了。”
胡蕪沒開口,埋着頭不說話。
他是真的很難過,一直敬重的長輩死了,還極大可能是自己親姐姐帶人動的手。
胡姝坐在床邊,見他如此,長歎一口氣。
卻沒有解釋為什麼會有這次行動,自顧自說着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你知道我們家族一向是母系社會,姓從母嗎?”
胡蕪愣住,這和今天的事有什麼關系嗎?而且,和他一直受到的教育明顯不同。
明明是……
但是他們的确都姓胡,竟是從母姓嗎?
“從有記錄開始,我們胡家就是這樣,隻是最近幾百年家族都沒有新生兒,才讓你産生了錯覺。”
胡蕪更加不解,擡起頭來,“可是駱爺爺說……”
瞥見胡姝嘴角的輕蔑,他住嘴了。
“他?”
一個輕飄飄的字,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其中濃濃的不屑,展現的淋漓盡緻。
胡姝望着有些迷茫的弟弟,眼中憐惜,輕歎一口氣。
偏偏胡蕪是個男孩兒,不能養在她們身邊,被那個老不死的教成這幅模樣。
胡蕪不解,但沒有忘記自己真正想問的事情,望着她的眼睛,
“所以,姐姐才想要家主之位嗎?”
想到駱爺爺向自己灌輸的那些觀念,他隐隐有些理解為什麼姐姐們會試圖奪權。
但是,是不是太激進了,就非要你死我活嗎?
胡姝卻望向窗外。
入秋已久,庭院的樹葉變黃,随風飄落,帶着她的思緒也飄向那段昏暗的時光,她眼中情緒複雜,伸手揉了把弟弟毛茸茸的腦袋。
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你怎麼看祖奶奶和那個人。”
胡蕪已經發現堂姐對駱爺爺的意見很大了,在腦海裡過了一圈,猶猶豫豫挑了些客觀點的,
“第一對人妖戀,跨越種族的相會,嗯,人族和妖族的破冰?”
她微微一笑,沒有說對,也沒有說哪裡錯,繼續,“你覺得他們相愛嗎?”
“應該吧,畢竟祖奶奶将家族都托付給了駱爺爺。”
之前有人這麼問,胡蕪能很肯定地回答。
現在莫名有些遲疑,總覺得堂姐會說什麼打破他認知的話。
果然。
“如果我說,你姐姐才該是家主,胡家從來沒有什麼托付一說,所謂的權,本就該掌在我們手上呢?”
“怎麼可能,這……”
他震驚極了。這和胡蕪從小聽說的事情和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
自有記憶起,家族就是駱爺爺在管理,為胡家鞠躬盡瘁,還很開明,願意讓女性擔任要職。
怎麼到了姐姐的嘴裡就,他迷茫極了,盯着姐姐的臉。
胡姝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遞給胡蕪。
盯着他喝下,濕潤了嘴唇,才開始講述一段年輕一代沒有經曆過的往事。
妖族大劫後,妖的實力和地位一落千丈。
人族順勢崛起,而妖族百廢待興,強者十不存一,剩下僥幸活着的,基本是被壓着打。
當時的妖,不出挑的還好,身上有什麼出名的,值得觊觎的,便被剝下做成各種法寶或入藥。
成為靈寵,甚至是一個好去處,至少不會被随意打殺。
壓迫幾百年,妖族苟延饞喘,四處躲藏。
物極必反。
終于,第一代妖管局局長順天命而出,帶領剩下的妖族反抗。
也成功了。
在天慕山,和人族幾個有名望的修士共同簽訂妖族與人族平等,且妖族事務自行處理的契約,并镌刻在天道之上。
最後更是成立妖管局,管理和庇護群妖。
胡蕪直起身,他隐隐知道些,但沒有細究。
在他的記憶裡,妖管局的存在如呼吸那樣自然,和人族更沒有什麼不平等之說。
不由眼中敬佩,“是這樣嗎?先輩真的好不容易啊。”
胡姝輕撫他的額發,端着一盤點心放在床邊,嘴角苦笑,話鋒急轉。
但是妖管局不受重視。
尤其是以死掉四分之三的妖族,這般慘烈的代價換得地位後。
所以,哪怕已經成立了,但能扛起來的隻有少數,依舊被視為不入流的小組織,一群烏合之衆,壓根不被放在眼裡。
而抗争權利是個艱苦又漫長的過程。
就連胡家這樣的大族,連續上百年的大戰,族内的長輩青壯都已死絕,隻剩下未長成的小輩。
所以妖族依舊被堂而皇之地被捕·殺,食用,被拐做靈寵,或藥材。
甚至因為血脈純粹,如胡家這般族内還沒成氣候的幼崽,更是那些修士的首選。
而人族那邊才停·戰又内·戰,他們自己都沒理順,更别說制定什麼規則,來壓制那些違反協議的修士。
還義正言辭不插手,是尊重契約,畢竟妖族事務自行解決。
所以那段時間,妖族實際處境并無太大變化,暗地裡什麼都有,頂多是沒那麼正大光明的來。
而當時的胡家,明明已經取得勝利,卻幾乎要斷絕血脈和傳承。
于是家主做出了選擇,她和一位名門修士“相戀”了。
不顧周邊的反對,上演一場驚世駭俗的人妖戀,義無反顧在一起了。
聯系前後,胡蕪也不能自我欺騙了,咬着糕點,臉頰鼓鼓的看着堂姐,
“所以祖奶奶和駱爺爺相戀,然後胡家被駱家庇護了?”
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床邊的櫃子上,轉過身,胡姝帶起一抹冷笑,眼中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