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提起茶壺為朱翹斟茶,“哎呦,光說我了,竹節村如何了。”
他關切的眼神望向對面。
“還好,村長和裡正反應快,控制得當。”
“那就好,那就好。”
茶壺放下,他将茶杯放在朱翹前面,臉上露出羨慕的神情,“是了,有祝大夫在,肯定是平順的。”
瞧見對面朱翹揚起的嘴角,掌櫃知道自己捧到位了。
果然,朱翹的沉穩面容染上笑意,神色和緩。
不用他旁敲側擊,直接說村裡今年未受影響。
掌櫃自然喜不自勝,當即便要簽下一批藥材。
朱翹心情好,且村裡本就是派她來處理此事的,也不拖拉,雙方直接拟定契約。
掌櫃小心收好簽訂的憑證,樂呵呵地看向朱翹,
“朱大姐,你來往送藥,聽說了段家的事了嗎?”
朱翹點着剛收的定金,聞言手上動作一頓,面上恰到好處的疑惑。
竹節村産出穩定,哪怕常見的幾味藥材,也比市面上的要好。
就算沒有他家,有的是藥鋪搶着來做生意。
掌櫃才代替父親守店不久,心中也是想要和竹節村這樣的供貨商打好關系的。
還有什麼比說些八卦,更能拉近彼此之間距離的嗎?
想到在府衙當差的堂哥,趁巡街的當,來看他時吐的苦水。
掌櫃隐去來源,隻說是聽來往的客人提過幾嘴,省去不能說的,将段家近期的事情講了個七七八八。
段家的事沸沸揚揚,算得上是如今環溪城民衆在茶餘飯後唯一的消遣了。
段家家主,段君山,疫病襲來之前身體便不大好了。
這次疫病來勢洶洶,就算如水的湯藥吊着,彌留幾天還是撐不住,直接去了性命。
段家小姐驚聞噩耗直接昏厥。
丈夫去世,女兒受到打擊纏綿病榻,再是悲痛,段夫人依舊強撐着,一番雷霆手段,穩住風雨飄搖的段家。
“這段夫人,真是了不得啊。”
朱翹聽到這裡,發出感歎,伸手為講的口幹的掌櫃斟茶。
掌櫃道了謝,吹了吹茶葉,嘬了一口。
索性現在客人也少,還有兩個表兄看着鋪子,朱翹又很是捧場,他談性也被勾起,又多說了幾句。
掌櫃湊近手背擋住嘴,小聲道:“但是啊,有人說,段家主是段夫人害死的。”
朱翹眼神微閃,配合地附耳過去,“哦,怎麼說?”
“那段家主養了個外室,合棺當天帶了幾個青壯打上門不說,還帶了靈醫要驗屍……”
見朱翹一改漫不經心的模樣,聽的仔細,掌櫃面上笑意更濃,繼續繪聲繪色講起來。
段夫人本想忍過去,但那外室着實嚣張,口口聲聲是段夫人害死的丈夫。
段夫人心中本就有氣,外室又屢次挑釁。
當即,段府的護衛便和那幾個青壯打起來。
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很快便見了血。
當時情況之混亂,不知道是誰撞的,段家主都從棺木倒出來。
周邊打的火熱,硬是沒一個瞧見。
段家主的屍身就那樣翻滾幾轉,潔白的壽衣沾染塵埃血漬,最後蒼白的臉龐對着自己的排位。
服侍家主長大的老管家瞥見了,目眦欲裂,擺着手上前阻止,反倒被人一腳踢到一邊昏死過去。
聞此,段家族老也坐不住了,直接上門。
但那外室口口聲聲自己懷了麟兒,段家找靈醫看了,确實是個男胎,那外室還拿出信物……
“段家族老态度模糊,最後還真讓那外室帶上門的靈醫查到了什麼……”
現在雙方撕扯的熱鬧,還鬧上了官府。
至于鬧什麼,掌櫃沒明說。
但誰不知道,段家主這一支發達了,他一走,隻留下個病歪歪的女兒,香噴噴的肥肉,誰不想咬一口。
最後掌櫃唏噓,“但凡段家小姐身體康健,也輪不到那外室嚣張。”
……
“就送到這裡吧,多謝。”
朱翹沖掌櫃拱手,牽着卸了貨,一身輕快正甩着尾巴的毛驢離開。
等人走遠,掌櫃才進了門。
想到朱翹透漏的最近村裡又在嘗試種植的藥材,心頭一陣火熱,嘴上哼着小曲兒。
說是嘗試,但這些和竹節村合作過的,誰不知道,隻要有那位祝大夫在,何愁不能成活。
“哎,可惜了。”
掌櫃咂摸着嘴。可惜他們都見不到祝大夫,更别提嘗試聘他了。
他家紮根這邊,有隐秘的消息來源,知道這次疫病能過,有那位祝大夫的功勞。
他原本半信半疑,但瞧見朱翹大大方方出來送貨,那些街上巡查的官差不曾阻撓,他便知曉真假了。
“志弟,可惜什麼?”
正小心搬貨的大表兄聽到掌櫃感慨,不由問到。
“沒什麼。”
掌櫃很快收斂自己的神色,上去幫忙,“馬上就要解封了,今晚我下廚,我們吃頓好的。”
這些日子待在這邊,雖說衣食不缺,但也少見油水。
大表兄咽了口水,很快将剛剛的事丢之腦後,一心賣着力氣。
那邊朱翹出了城門,沖兩邊開門的守衛拱手,轉身翻身上驢,快速趕路。
她得快點将這些日子打聽到的消息帶回去。
雖說不知道為什麼大人一向不理世事,會突然對段家感興趣。
但是隻要是他想要的,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甘之若饴。
别看隻是探聽消息,這活,她還是憑着自己聰明的頭腦搶來的。
朱翹勾唇揚鞭,沉穩的面容随之一變,英姿飒爽。
衣擺獵獵作響,明明在騎驢,硬是被她騎出了騎馬的架勢。
而這頭驢看起來不壯碩,載着人跑起來卻很是快捷。
一人一驢,幾下便沒了蹤影,隻餘下一道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