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無形卻從中傳來一道雌雄難辨的慘叫。
連綿起伏的拂雲山上空,普通人瞧不見的光網顯出,金光大現,覆蓋範圍之廣,将周邊的群山,連同山腳好幾座村子和小鎮一同籠罩。
黑霧蠕動着,緩過神,望着顯現的結界猶不死心。
黑霧稀釋彌漫,繞着光網一圈一圈,不甘心地旋轉,借着黑夜的掩蓋,伺機而動,帶來陣陣似毒蛇般的陰冷。
祝遂閉着眼,發絲無風自動,青色的光暈袅繞周身。
使靈們感受到波動,徹底清醒,團在一起列陣,守在他周圍嚴陣以待。
良久
墨綠色的眼睛睜開,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眼中情緒,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一點點做着撕扯的動作。
“大人……在下莽撞,啊啊啊!”
祝遂面上依舊淡淡的,好似沒有聽到般,手上不停。
随着不斷撕扯,祝遂耳邊傳來尖銳又痛苦的哀嚎,一道不男不女的聲音不住求饒。
任由那道聲音不斷求饒,演變成色厲内荏惱羞成怒的咒罵,最後在驚懼不甘中消散。
籠罩在拂雲山上的黑霧,随着尖叫消失,也消散在天地間,好似從未來過。
祝遂手上動作卻依舊未停,借着媒介,神識延伸至遠方。
密室裡,昏暗的燈光下。
中央一個黑袍人倒在地上,兜帽滾落,露出的五官鮮血直流,眼瞳渙散,眼珠瞪得老大面色青白,胸膛已經沒了起伏。
其餘同樣全身裹着黑袍辨不出男女的人影,分散隐在陰影裡,隻有失真的聲音交談。
“失敗了?”
“……說了,别招惹……”
“隻是試探……太小心……”
忽的,角落一直安安靜靜的一個黑袍人閃身要跑。
“!被發現了!”
其餘幾個反應過來,運轉周身。
下一刻,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整個密室炸開,青色的火焰直沖雲霄。
“走水啦,走水啦!”
鄰居被震天的聲響驚醒,出門瞧見沖天的火光,紛紛自發救火。
然而一缸一缸的水往裡灌,火勢半點不減,卻奇迹般地隻局限在那座院子裡,絲毫未曾波及周邊。
詭異的一幕,讓救火的人面面相觑,手裡拿着鍋碗瓢盆,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
等到火熄滅,已經是後半夜。
整個院子燒的竟還留下幾面牆,正好阻攔藏于人群中的窺探視線。
官差來了,幾個膽子大的鄰人壯着膽帶路。
他們出來面色輕松,擺擺手,示意沒有人死在裡面。
還好還好,畢竟沒誰願意和兇宅挨在一起。
聚集的人們頓時呼出一口長氣,天光乍洩,百姓紛紛各自做事去了。
一片輕松中,幾個不起眼的人面色難看,混在人群中,低頭跟着離開。
小家夥們叽裡咕噜交談着,饒有興緻地圍着五團漂浮瑟縮在一團的黑色光球轉。
圍着光球,它們你一腳,我一腳的,拿光球當球踢。
它們可都記得,就是因為這幾個,主人才熬夜的。
此時,祝遂唇色發白,纖長濃密的長睫如蟬翼般顫動,眉微颦。
環溪城,又是環溪城。看來,是得去一趟了。
一夜消耗,他頭炸裂般疼痛,食指和拇指揉捏着眉心,忍耐着。
好一會兒緩過來,空着的手指微動。
使靈們停下嬉鬧,趕鴨子一樣将五團瞧着可憐的光球趕進一個小匣子裡。
“咔嚓——”
匣子合上。
第二天,天大亮。
昨晚拾光太亢奮,今早勉強爬起來,眼下青黑,機械地往嘴裡塞着食物,眼皮子都撐不開。
直到,祝遂說了一句話,他支楞起來。
“去環溪城?”
拾光瞄了浮在祝遂身邊獻殷勤的小家夥們一眼,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投去肯定的一眼。
在祝遂注意到前收回目光,語氣歡快,
“好啊好啊,多久去啊,我好收拾收拾。”
拾光問了一句,嘴上已經開始盤算要給祝遂和自己帶什麼了。
阿遂每日吃的藥要帶幾副,别的都好說,主要是其中幾味藥不好找。
幸好他之前和村裡老人請教過,跟着小葉子們去山裡多采了些。
還有衣物,最近要轉涼,阿遂的要帶幾件厚的……
祝遂喝湯的動作一頓,擡眸看向一臉期待掰着手指清點行李的拾光。
他打算自己和使靈一起去,沒打算帶拾光,他希望拾光能和竹節村的人多相處相處。
但是對上拾光盛滿期待的眼睛,耳邊是他盤算時,無意識說出口的準備——準備的東西,一多半都和祝遂有關。
祝遂解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先移開視線,盛了碗湯遞給他。
算了,沒有那麼急,還早。
拾光眼睛一亮停下思考,接過湯碗,沖祝遂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