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薛億如何好奇,何清也沒有再提有關未來的任何事情。下樓時,他們隻看見昏黃的落日,何軒撐着傘站在太陽照射的雨珠裡,已經等了許久。
他聽見動靜就立刻擡頭看了過來,眼睛亮亮地專注注視着何清。
薛億見此預感到了他馬上又要跟何清分開,于是拉住了何清的衣擺,在何清轉頭看他時語速急促地說:“其實我還問了你全身而退的概率...何清,是小于等于二十一分之一,系統給了我這個,提神醒腦用的。”
在茶樓外的視線窺探不到的地方,薛億拉過何清的手腕,低低解釋:“你放心,我提問的時候把自己當做的下注對象,你用了這個道具,不會被我的技能牽連。”
他把那顆薄荷糖塞進了何清冰涼的手心,猶豫了一瞬,又低低開口道:
“我本來想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
“......”
“可我也想要知道新的未來...”
薛億似乎還想說什麼,又有些說不出口,最後隻鄭重地拍了拍何清的肩,壓低了聲音告訴他:“你要小心教廷的聖子,今天來了不止一個教廷的人。記住,需要幫助就聯系我,我要跟着你賭上我的命!”
言罷,他扣上了自己的禮帽,将大半卷起的标志性灰發攏進了帽子裡,步履匆匆地離開茶樓,微風揚起他的衣擺,一眨眼,這個少年就重新躲進了那些建築裡。
何清打量那顆糖半晌,最後把它好好收了起來,這才若無其事地走向呆在外面視線被阻隔、卻依然基本上目睹了他們對話的何軒。
何軒見他出來了,第一時間把傘往他那邊分了分。
“兄長,張仲年沒跟你說什麼吧。”何軒擔心道。
“沒有,放心。”何清走進了傘下,隻覺得地上的積水似乎堆積得有些多了,一掃四周,隐約還能看見家仆落在建築後的身影,其他人倒是沒一個在。他混沌的思緒動了動,有些奇怪:“那群堵在外面的人呢?”
“我趕走了。”何軒聞言露出一個有些邀功的笑。
何清再看了眼地上還在簌簌流歸大海的積水,不再多問:“先回去吧。”
何軒于是親昵地貼上何清,将傘舉在他們二人中心,帶着何清一路回院子裡。
“兄長,今晚會打雷。”他一邊走一邊輕輕道,引來何清有些迷茫的一瞥。
何清望了望隔着雨依舊燦爛的黃昏和盈着橙光的水滴,最後重新将視線落到何軒身上,古怪感愈重。
這樣的天會打雷嗎。
何軒卻沒有回答他心裡的疑問,隻低低道:“我害怕雷聲,我們今晚...一起睡吧。”
......
窗外漆黑的夜亮起一彎閃白的光,那光将漆黑的室内照亮一瞬又很快消失,沒過多久,雷聲隆隆炸響。
床榻上,何軒蜷縮着身體,聽到聲音輕輕往何清的懷裡拱了一瞬,身子有些發抖,還在盡可能語調平緩地複述:“兄長,打雷了。”
何清自入夜以來病得更嚴重了,此時燒得連思維都慢了半拍,卻還是拍撫着何軒的背,然後用幹熱的手掌捂住何軒的耳朵,無意識地低聲安慰着:“很快就過去了,别怕。”
何軒直把冰涼蒼白的臉往何清手心裡蹭。
“咚、咚、咚。”
恰此時,門外響起了若有似無的敲門聲。
何軒被吵醒,算算時間,并不想理會。
“咚、咚、咚。”
這次何清也聽見了,睜開眼,卻隻見何軒起身,對他說了句:“兄長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何清沉默着沒說話也不阻止,目睹何軒離開之後,将白日裡薛億給的薄荷糖壓在舌下。
透過雨聲,他隐約聽見門被拉開的吱呀一聲,随後門外的敲門聲停了。
他站起身、摸黑點上屋内的火燭,走到窗邊,推開正對着門的木窗。
屋外黑漆漆的一片,隐約的月光反射在不低的積水裡,讓人仿佛置身與波光粼粼的海邊。憑着這月光,何清隐約看見院子的門大開着、被風吹得一晃一晃,卻左右找不着何軒的蹤影。
忽地轟隆一聲雷響,片刻白光霎時将院落照亮,雨水裡混雜着的幾分淤紅的血色也在這瞬間暴露,正裹着不斷落下的、漆黑的雨水向門外流淌。
一股憐憫的悲觀情緒蔓上他的心髒,讓人聯想到這場景引發的一切糟糕結局、産生恐慌。
屋内的紅燭發出嗞嗞兩聲,不堪重負般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