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明再帶着似雲到了花船上的時候,四周隻靜默得讓人覺得恐怖。而先前在她們放花燈時所在床頭點亮的無數燈盞此刻也已經暗下,這會正在岸邊的燈火下中剩下一個個孤黑的影子。
似雲跟着在白明身後一步,和她一道站上了船頭向河道上看去。黯淡的遠處這會還有盞花燈在河上飄飄蕩蕩,隻有零星晃動不清的光亮,看得出來它已經有些将要沉河的架勢。
白明突然開口不知道是朝誰說:“我問她在花燈裡許了什麼願望,她不肯告訴我。”
因為知道她的真身,這會似雲與她說話時不覺得有什麼束縛:“小姐既然不肯與您說,那肯定就是關于您的事情的了。”
“你連這也能猜到?”
“小姐喜歡您,而從前小姐寫的願望可都是會迫不及待地向我們說的。”
船頭上忽地刮來陣夜風,讓似雲不自主地閉上了眼:“而且按照朝廷的規定,非是重大的節日,是不允許在京城的河道上私放花燈的。這要是被抓到,就是小姐也肯定要受朝廷判罪的。”
原來是這樣嗎?
怪不得尋常時候花燈的店都是關的,也怪不得她的那盞花燈最後沒有和她們同輛馬車過來送到船上。
雖然隻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想想還是有迹可循的。
似雲同時繼續往後說:“花燈上的許願一般是在花燈裡寫字,但這次照小姐的意思,由小姐親自刻字上去。”
“我不知道這個事情。”
“這是自然,小姐在關于夫人的許多事情上都喜歡藏着。”
似雲淡淡地開口,作為和小姐一并長大的近侍,她自認許多事情還是要看得更分明些:“小姐不算纨绔子弟,隻是許多時候感覺和周圍的人都隔着看不到的線,而且在感情上也不是多直白的人。”
回想到自己剛見白明的時候,那時似雲隻以為小姐終于邁出了自己的一步界限,結果卻是把白明一步步帶到家裡成了夫人。
“不過在夫人的事情上,小姐也是直白的有些可怕了。”
白明靜聽着似雲對邱及的評價,而她的眼眸此刻正與常人無二,但片刻後就自墨黑如夜色的眼瞳上由外向裡生出了浮動的金色碎片。
“我想去看看她寫了什麼,你在這等我。”
似雲聞言隻擡手答道:“依夫人之言。”
正欲出發那刻,白明又換頭向似雲嚴聲說:“不準和她說這個事情。”
不等似雲再答,她便感覺到面前的人頃刻消失不見,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如往常一樣簡短的笑着向白明回答:“是。”
而動身的白明已經在一個呼吸的瞬間到了那盞兔子花燈旁,腳下踩在不算平靜的河面上,伴随着在這無月的漆黑夜晚蕩開的波紋消散在十幾步外,将這十幾步的水面化為了如墨玉的切面。
白明看着自己在水面微光上模糊的倒影,眼中的金黃色隻比先前更加璀璨,但依然看不清那被粘在花燈底的,由黃金所制成的一張薄紙。
這盞花燈因為它在水面上多沉下了半個身子,白明輕招手就讓這張紙向自己而來。而這盞做工粗糙的花燈也早就已經不堪重負,在幾次上下的浮動之後,很快就破碎開成為了在水面上浮動的紙漿竹枝。
輕如蠶衣,這張有巴掌多大的紙在手上并沒有多少份量,但卻是制作的相當華麗。于背面正中是繁密成圓的花飾,而在四周則是各樣的瑞獸露半身向中心的花飾而來。
真是獨特的口味,要知道别人的請帖大多都會留白,隻有她是喜歡擠得滿滿當當。
心裡這般想着的同時也是将手上的紙張給翻了過來,在上面有刻得歪歪扭扭的一句話自上而下分為兩豎。
[願白明仙,成仙人果位]
本以為會寫更多的什麼,白明翻過背面又看了眼,覺得正面和背面吧比起來可真是天差地别。
白明心裡這會也沒有什麼波瀾,想了片刻後覺得這張紙也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于是就放手讓它又落進了水中。
看着那張紙在水面上擊打出波紋,也讓河面上它處的波浪湧了進來。白明目光中的金色消散,繼而卻發現水面上依然是明晰的,層層的水波上漾着白光,沒有片刻能夠如天上那明月般皎潔無暇。
邱及很多次和自己說過遠方的海,白明這會踩在水面上,覺得應該是差不太多的才是。至于她口中海面上掀起的千尺高浪,白明隻當是提起的笑話。
此刻看着眼前淺而自發的水波,她卻又是忍不住的想要是真有高千尺的海浪又會是怎樣的情況。
想象不出來,想不出那湧起的波浪會是什麼模樣。它是直而高的向上湧起,還是如此刻碎開于腳下的水波般層層圈圈地往外而去呢?
白明不清楚,她覺得自己這次回去可以去就這個問題具體地問問邱及。
看着腳下的水波現在已經重新被河面上自發的波浪所取代之後,白明沒有多猶豫便飛速向着花船上而去。
河面上本該一如往常,但不到片刻,一張金黃色的薄紙就自河面上鑽出,于月光下泛着耀眼的光亮一路飛到了白明的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