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疑問,終于有了答案,甯義郡王終究不是殺妻之人,鄭可賢看向譚晗的目光,也多了一份包容。
但是譚晗一時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臉色漲紅,身體僵直,似喘不過氣來。譚慕妍在晾榻上坐直,驚呼一聲‘大哥’。
鄭焞快速的拉住譚晗,轉到他的背後拍了一掌,譚晗嘔出一口暗紅色的血,這口氣是喘出來了,一身瞬間汗透。
他身為人子,卻要母親以死做局逃脫,他如何為人,為子?
譚晗雙膝砸在地上,雙手扣住地面,身體壓抑不住的在顫抖。
譚定看到譚晗這樣的自傷,忍不住站起來想要安慰他,看見田桐已經過去了,又坐下來。
田桐伏在地上,雙手握住譚晗的肩,道:“晗兒,你不要過于自責。郡王妃是疼愛你的,還數次言說,可惜你不能生在普通人家……”
田桐想盡說辭,又道:“郡王也不是傳說中的那麼不堪,他與郡王妃,是想愛而不能愛,但是終究有幾分情愫,才有了你。你的出生,曾給他們自囚的一生,帶來了莫大的歡愉,你如今長得這樣好,活得這樣的自由,又有了出息,他們看見了也是欣慰。”
田桐還記得,甯義郡王在起兵之前,把郡王妃身邊的陪嫁都屠盡了。
因為郡王妃從燕京帶過來的人,是陪嫁,也是監視郡王乃至郡王妃的眼線,所以甯義郡王在起兵之前,要把這一批人殺幹淨了,當甯義郡王帶兵離開衛輝府的時候,最後還是折返到郡王妃的面前,似癫狂似深情的對郡王妃說:“當今陛下情深,孤亦如此。複國以後,你會是皇後,無論生死,孤此一生,隻有一妻。”
那種複國成功,郡王妃會成為皇後的話,田桐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聽,都覺得,甯義郡王是不可能成功的,就不與譚晗細說了。
“田氏……”
鄭可賢有幾分不忍面對甯義郡王夫婦的感情,他們不管是相愛,還是不愛,他們在一起,注定是悲劇了,還是趙家和鄭家,親自制造出來的悲劇。
“說說你和崔三喜出逃以後,到你歸于譚家,這中間的事。”
“嗯……”
這就是很長一篇話了。她和崔三喜,買了歸德府的戶籍,姓名自己新取了一個,過了一家三口的日子。期間,坊間傳聞,元熙帝懷疑前朝皇孫沒有死在大火中,派遣金吾衛在地方上搜尋可疑的孩童,崔三喜本就在她們母子的頭上作威作福了,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就要殺孩子了,她及時的發現了崔三喜的意圖,抱着孩子又單獨出逃,崔三喜手裡掌握着錢财,他有錢指使地痞搜尋她們母子。
在金吾衛和崔三喜的雙重壓迫之下,田桐也是個狠角色,抱着孩子,去向當時歸德的知府,李維暄,揭發了崔三喜的罪行。
不是實話實說。
就是告崔三喜,在甯義郡王府倒塌之際,夥同府裡的奴仆,盜竊了大量郡王府的财物,然後憑着錢财,讓她帶着孩子改嫁給他,替他遮掩罪行。
郡王府日常的陳設,據說比皇帝的屋子都要好,當初甯義郡王起兵受挫以後,郡王府确實被裡裡外外的人偷盜一空。
李維暄依着這項罪名抓捕崔三喜,崔三喜重傷逃脫,中了很多刀,那麼重的傷,估計逃走也活不下來,這是李維暄告訴田桐的,然後李維暄以妻告夫要判處三年徒刑的這條律法,把田桐母子收監了。
當時動亂剛過,不法之徒遍地,還有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協助了甯義郡王作亂的人,一家一家的男丁和女眷都在收監狀态,監獄根本不夠用的,好多女眷和年幼的孩子關在比幹廟中。
其中,就有真正的田桐,米商家一個纨绔的外室,也确實是行院出生。
甯義郡王從行院裡買女人嘛,附近有錢的人家,上行下效,也去南邊搞了一些那樣的女人過來享用。
真正的田桐,她還真有個孩子,進比幹廟沒幾天就夭折了,她數月後也病死在比幹廟。
李維暄移花接木,把那對母子的身份,套用在她們身上,在得到朝廷釋放以後,改頭換面的田桐帶着孩子出來了,李維暄說,他有個至交,楊集,在杭州府西子湖畔過着梅妻鶴子的隐居生活,可以收留她們,雇了镖師,送她們來杭州府找楊集。
田桐的好運氣在這裡斷了一下。
楊集不久前病逝了。
田桐就帶着為數不多的,李維暄給的錢财,往南走,到了雅溪,買了一處小小的房舍落腳。
譚定聽得氣哼出聲。
原來田桐和他相遇的時候,就沒有說幾句實話,那處小小的房舍,田桐都是告訴他,是租的,不是買的,往後的租金都付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