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個寒噤讓池鸢遍體發麻,冰冷的感覺讓她立刻恢複神思,她正了正心神,默默念咒,保持靈台清明。
再次看去,高台上的少女不見了,隻有輕柔的紗幔在搖動,不過那樂聲卻沒有消失,正從石殿的四面八方圍繞而來。
不知不覺池鸢已經走到高台之下,馥雅的清香從席台前的香爐中飄出,池鸢微微一愣,邁上玉階的腳步也跟着一頓。
“叮铛铛”一隻玉壺憑空出現在玉階上,它順着玉階滾落,鮮紅的酒液從瓶嘴流出,一路流淌到池鸢腳邊。
溫甜的酒香漫開,讓池鸢這個不嘴饞的人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盯着滾落到腳邊的玉壺,正考慮拾不拾時,一道低沉又冷冽的聲音在高台上響起。
“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大殿!”
池鸢擡起頭,高台上的華座竟坐着兩道虛影,它們身影朦胧,但還是能看出身上剪裁得體,裝飾精細繁瑣的華服。
池鸢看不清它們的臉,但能感覺到它們迫人的目光。
“閣下引我前來,卻說我私闖,哼,真當以為我看不出你們的詭計?”
兩道虛影動了動,接着,身影慢慢轉實,身上華服折射的珠光,将高台上一塊白玉璧映得五光十色。
“小小凡人口氣不小,你何以說吾等引你前來?”
池鸢退到玉階下,光彩奪目的金台上,兩道身影後面的尾巴,她看得一清二楚,它們正是鎮守此處魔族祭壇的兩位魔使,螣蛇和磎鼠,不過眼前這道身影,還隻是它們的一縷神識,但能将身影浮現得如此清晰,證明此地離它們的本體不遠。
“二位不必故弄玄虛,引我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螣蛇轉過身,支起腦袋,低頭打量池鸢:“吾等何時引你前來?明明是你私自逃出石牢,還想四下尋探魔族重地,吾倒想問問你,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池鸢微微一笑,透過金色紗幔看向螣蛇朦胧的臉:“目的?我哪有目的,我不過是個出逃的人祭罷了,既然被你們發現,那隻能開打了。”
磎鼠伸手執起案前的玉杯,小抿一口後,饒有興趣地看着池鸢:“小家夥居然敢套吾等話,呵呵,有意思。”
螣蛇冷嗤一聲:“呵,出逃的人祭……尋常陣法困不住你,厲害的陣法也困不住你,吾倒想看看你是什麼人。”
螣蛇話音一落,池鸢就感覺一股冷風從臉上吹過,但螣蛇的身影還在華座之上,它沒有任何動作,卻在那一瞬探清了池鸢的底細。
“凡人,不對,這氣息不太像凡人……”
磎鼠笑着道:“吾兄何意,為何說她不是凡人?”
螣蛇擺了擺袖口,語氣疑惑:“你見過一個凡人,身上同時有靈氣和仙氣圍繞嗎?”
磎鼠聽言陷入深思:“這倒不曾……”
螣蛇又冷嗤一聲:“不必想了,拿她去獻祭,不僅抵過全部祭品,還能讓魔神大人早日……”
磎鼠笑了笑,适時打斷螣蛇的話:“吾兄不急,這位……姑娘倒有些意思,在大祭來到之前,不妨與她遊戲一二。”
“嗯,你說的對,總是悶在這洞中,确實了無意趣,凡人,吾賜你美酒,為何不飲?”
池鸢看着腳邊傾倒的酒壺,不屑道:“若這是二位待客之禮,恕我不能奉陪了。”
螣蛇一下站起身,一掌拍向席台,霎時,石殿中所有的燈火都跟着顫動,帷幔後那些飲酒作樂的黑影也慢慢消退。
“爾等凡人,好大的膽子!”
“不巧,我别的沒什麼,就是膽子很大,二位不是想作遊戲嗎?不如來與我作賭如何?”
磎鼠起身按住螣蛇,望向池鸢的方向:“你想賭什麼?”
池鸢按住劍鞘,眉梢漸漸染了一絲白霜:“就賭我能不能打得過二位的這一縷神識。”
“哼,不自量力!”螣蛇冷笑一聲,身形一晃,巨大的蛇身便倒映在石殿之上,那身影幾乎掩住半座石殿,相比之下,站在玉階下的池鸢顯得無比渺小。
磎鼠坐在華座上不動:“姑娘真是有趣,以二對一太過欺負人,吾先觀戰,你若真能勝過吾兄,吾再與你過招。”
“那便多謝了。”
池鸢即刻出劍,被壓制太久的靈兮劍一出鞘,銀光直沖天頂,竟将螣蛇幻化出的虛影都沖散了。
池鸢沒在第一時間選擇開打,其實是在沖破壓在身上的禁制,本來這股禁制她一人沖不破,但有一股溫暖的氣流從桃花金印中洩出,幫她沖破了禁制,這才使得她可以催動内力與之相争。
螣蛇驚咦一聲,袖袍一卷,一道凜冽罡風就向池鸢猛沖而來。
池鸢掠步飛身,一劍掃滅罡風。螣蛇化形轉霧,攜山海之力将池鸢壓退。
池鸢出劍反擊,快速閃動的身影和螣蛇化作的霧龍在石殿中纏鬥,劍光攪得黑水河動蕩不休,其中殘魂紛紛逃散,嗚咽着沖向四面八方。
突然,一道劍光落在霧龍上,下一刻,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叫,整個石殿的空間,包括空氣都在震顫。
洶湧亂流擾亂了池鸢的劍勢,她穩住身形落在石燈上,周圍霧氣缭繞,罡風破霧而來,像利箭一樣追擊她的身影。
池鸢化出一道冰幕擋住罡風,等劍身銘文亮起的一刻,輕身一躍,踩着霧氣,破開亂流,開始舞劍。
劍起之刻,整個空間的亂流停頓了片刻,随後,竟跟着池鸢的劍勢一起轉動,銀光像星辰,從劍光落處飛出,在大殿之間來回流轉。
池鸢身影快得肉眼難辨,但她舞劍之時,卻有停頓,而那每一處停頓,都在半空留出一道殘月,等她所有劍光落下,一輪明亮皎潔的圓月赫然浮現在石殿上空。
螣蛇聚霧成形,退回到高台上,有些詫異地看着池鸢使出來的劍陣。
“凡人,你這劍法跟誰學的?”
“你無需知道!”
池鸢催動内力,引渡劍身,靈兮劍吸納此處靈氣,劍身中蘊藏的力量早就蠢蠢欲動,那一霎,銀光與圓月重疊,化作一條璀璨銀河,卷動周圍風場,從石柱之間蜿蜒而去,襲向高台。
螣蛇隻是一縷神識,自然抵不住這一劍,神識被沖散後,變回了虛影跌落在華座上。
待周圍氣流平穩,劍光湮滅,磎鼠從華座上起身。
“姑娘真是厲害,吾等竟有些小看了你,不過吾可不似吾兄那般莽撞,既瞧清楚你的招式,定會想出應對之法,姑娘,接下來,你可要盡全力,莫讓吾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