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衆人懷疑的目光都投射到王雪娥身上。
王雪娥咬了咬唇,後退了一步。
張愛華見她不回答,敲敲桌子問了一遍:“你解釋一下吧。”
怎麼解釋,她還能怎麼解釋。
解釋她因為懶所以偷嗎?解釋她哪怕不喜歡也覺得别人的東西最好所以偷嗎?
她的腦子快速轉起來,給自己找縫補的借口,半天才開口,聲音跟蚊子一樣非常小,“我不喜歡吃稻谷,不喜歡吃才剩下那麼多。”明明是解釋,她卻一點都不理直氣壯,簡直把心虛氣弱表現的淋漓盡緻。
“那你還不喜歡吃玉米餅子呢,怎麼沒見你把玉米面剩下。”被偷糧的女知青咄咄逼人,一想到王雪娥中午吃的是她辛辛苦苦找來的糧食,她恨不得把王雪娥給宰了。
王雪娥呢喃道:“玉米面和稻谷怎麼能一樣呢。”她的理由不充分,但是那個類比的邏輯也太沒譜了,在玉米面和沒脫殼的稻谷中選擇誰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
王雪娥說不出可信的理由,其他知青也給不了決定性的證據。
這就看似成了僵局。
這時候李琴在一旁輕描淡寫一句:“那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理論這麼久,都說捉賊拿髒,她要是真是偷糧賊,除了糧食肯定還偷了其他别的東西,翻翻她的櫃子和床就知道了。”
等着知青們意動,她又接了一句,“說不定林佩玉丢的内褲也是她偷的。”
林佩玉猛然擡頭,李琴正頗有興味地注視着她,朝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她為什麼把自己牽扯進來?不,她自己不是目标,而是這個偷内褲的行為。
這句話根本就沒有必要加上去,像是特意把這件事情趁着王雪娥偷糧的事情爆發,強制性地安到她頭上。
為什麼呢?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什麼?
是因為不知道另有一個變态的存在,所以理所當然把罪安到王雪娥身上?她無辜嗎?不,她的表情可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要說在這個知青院裡她最看不透的人就是李琴,這個人的任何行為都藏着秘密,但又不加掩飾地揮霍着,像是知道不會被拆穿一樣。她打量人的目光帶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味,還有一絲很隐晦的怨恨,這怨恨不隻是針對她,也針對所有人。
靜默的氣氛在兩人間流轉,但除她倆以外,其他知青都動了起來。
王雪娥一個人攔在她的櫃子前,她纖細的胳膊張開,微微發抖,不許别人靠近:“這是我的東西,我的個人隐私,你們不可以偷看!”
她沒有辦法,要是翻了櫃子就真的完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就是一碗沒脫殼的稻谷,就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早知道就忍忍餓了。
她這副樣子平常吓唬人也就算了,在這個時候就是秋後蹦跶的螞蚱,誰都能看出她的心虛。
那被偷糧的女知青,一個猛沖把王雪娥撞開,其他人連忙打開她的櫃門搜。
女知青撞完人,胸口起伏劇烈,手指着地上癱坐着的王雪娥道:“要是我冤枉了你,我跟你道歉,我還以後每天都把我的糧食分你一半。要是真是你,我就是撞死你,那也是為國家除害了。”
王雪娥摸着被撞疼的背和後腦勺,哭得梨花帶雨,但沒有人憐惜。
王雪娥急需一根救命稻草從現在不利她的情形裡脫離出來,她環視四周,朦胧的淚眼帶着希冀和祈求看向往日的好姐妹們。
她看見杜麗麗,眼神一亮,撲了過去跪下,懇切道:“麗麗,麗麗,你幫幫我,看在我向來和你最要好的份上,幫幫我。那些糧食是你分我的對不對,你幫我說句話呀,他們不能把我當壞人,不能搜我的東西。”王雪娥邊求情邊使眼色,希望杜麗麗能接住她的戲演下去。
原本被排除嫌疑人的杜麗麗正事不關己地看着事情的發展,沒想到王雪娥會抱住自己的腿,想把她拖下水,她自然聽得出來,王雪娥想讓她說個謊幫忙圓過去。
可是,那麼多人停下動作看過來,那種懷疑兩個人狼狽為奸的視線讓她腦子轉不過來,下意識地隻想遠離王雪娥。
“可……可我沒有給你糧食,我……你别冤枉我,離我遠點。”
她結結巴巴,忙不疊地把人推開,避到人群最後面。
直到衆人的視線在她倆間轉了一圈又回到王雪娥身上,她才松了一口氣。
王雪娥沒想到關系最好的杜麗麗會不幫她,一句話的事都不肯幫。
什麼叫做樹倒猢狲散,什麼姐妹情都是虛的,她還在過去那麼多日子裡拍她馬屁,呸!
她面上的委屈悲切都一瞬間散去,也不再掙紮,像個破爛娃娃一樣接受她最後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