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國端着冒着熱氣的豆腐，又去家裡挖了把酸菜，等走到知青院門口，摸摸口袋也沒一顆糖，除了包煙，啥東西也沒給杜麗麗帶。

來之前豪情壯志，到了卻又猶豫起來，吵架和冷戰是真傷感情，好久沒看見麗麗朝他笑了。

現在又是空着手，指定又得被她陰陽怪氣。

林佩玉捧着幾本高中課本，歪頭看着端着一隻碗站在門口不進去的孫建國：“麗麗在裡面，要我給叫出來嗎？”

“嫂子，你和麗麗晚上去志強豬場那裡吃飯，志強說以後糧袋拿過去都一起吃。”孫建國撓撓頭，豬場離得遠，他倆去林子裡搞些山雞什麼的補補也比這裡吃大鍋飯好。

自己的對象自己心疼，總不能自己吃香喝辣的，對象還吃米糠吧。

林佩玉對晚上吃飯這件事有準備，可對那聲嫂子真的猝不及防，兩頰有些熱，她拿手背冰冰臉蛋，點點頭：“我去跟麗麗說，你等我倆一會兒。”

孫建國這下松口氣，有個中間人說情最好不過了。

沒一會兒，杜麗麗和林佩玉各自吃力地拎着一袋子糧，孫建國馬上把盛着豆腐和酸菜的碗放門檻上，一手一袋給拎了過去。

他可有眼色了，馬志強特意讓他來叫人就是為了當勞工的，他都懂。

不過兩隻手都拎了東西，這碗就騰不開手拿了。

這不，眼神就帶了出來。

相處久了放個屁都知道是啥味，杜麗麗剜了他那暗示的一眼，彎腰拿起那隻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今兒什麼日子啊，都吃上豆腐酸菜了。”

林佩玉笑眯眯捧着她借來的書在後頭跟着，聽着兩人打嘴仗，沒多會兒就到了豬場。

人還沒見到，這肉香氣先傳到了鼻子裡。

孫建國和杜麗麗也不互怼了，加快了腳步。

林佩玉落在後頭慢慢走，走快了褲腳後頭就容易濺上泥巴，大冬天的洗衣服是真受罪，能幹淨點就幹淨點。

馬志強在屋門口支了個簡易土竈，幾塊紅磚搭在上頭，埋了一個小鐵鍋，正揮舞着鏟子。

見他對象來了，加快速度多翻炒幾下，倒了點開水下去，蓋上鍋蓋。

“快進屋子裡來，先暖暖身子，我這炖肉快好了。”

又連忙擦擦手，越過那倆電燈泡去接她手裡的書。

“餓了吧，馬上就開飯了。”馬志強的眼睛彎彎笑着，凝視着林佩玉眼裡都是愛意。

好半晌才從人家白皙的臉上下去，手裡墜着的重物，體積不大份量可不輕，也難為她一隻手沒勁還捧了過來。

什麼東西這麼要緊？馬志強低頭看了看，疑惑：“高中課本？我還以為是治豬病的書呢，怎麼想起來看課本了？”

馬志強翻了幾頁，看着課本上寫着的名字，“小邋遢的書啊，他學習不好，高中都沒好好讀，看這書新的，是桂花嬸子借你的？”

“嗯，這課本可有大用處，等吃飯的時候我再說。”林佩玉湊近他耳朵邊神神秘秘說，那一口微熱的吐氣給馬志強耳朵癢得都忍不住抓。

麻麻癢癢的。

這邊兩人冒着粉紅泡泡，那邊一路打鬧的兩人化身饞鬼在鍋邊等着，充分诠釋了民以食為天的真谛。

“志強，這好像是紅燒肉啊！你哪裡來的豬？”孫建國把糧袋放好，鼻子跟狗靈敏地嗅了起來，蹲在鍋邊沒有離開。

杜麗麗把豆腐和酸菜放那竈旁邊，也跟着蹲下來，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感慨：“真香呀。”

馬志強把書放好，端來一杯水給她暖手，還給她腿上蓋了一張毛毯，“你坐着等我會兒，我燒個菜就過來。”

“志強，别管你對象了，管管嗷嗷待哺的兄弟我吧，餓了。”孫建國在外頭不顧形象瞎叫，就差拿個棍子砸臉盆催飯了。

“催什麼催，不得煮一會兒。”馬志強笑罵他，這塊肉是他從籮筐裡撿出來的，夾在稻草間沒被他賣掉，好懸天氣夠冷沒有臭，他就拿來煮了吃。

雖然肉硬了點，但總是塊肉。

論起做菜的手藝，他也不咋地水平一般，但耐不住肉本身就好吃，煮了十多分鐘，肉香彌漫出來，馬志強趕緊給盛了端上桌。

桌子也就是張老破八仙桌，缺了一個腳，馬志強拿木頭修補上了，看着陳舊，但擦得很幹淨。

桌上除了熱好的饅頭，又放了剛剛熱騰騰的紅燒肉。

馬志強找來碗筷給擺好，又去燒酸菜豆腐。

酸菜豆腐煮得快，要是加點粉條會更好吃，不過今兒忘了粉條也夠吃了。

馬志強舀了一口湯嘗鹹淡，滋味不差。

杜麗麗看着能幹的馬志強又看看蹲在那裡就等着吃的孫建國，這心裡的落差又浮了上來，看着油滋滋的肉，胃口都減了幾分。

趁着煮酸菜豆腐的空閑，林佩玉冰冷的身體也緩了過來，她走到院子裡去看那頭小病豬。

這隻豬和下午相比，幹淨了不少，能看出是經過了清洗。

按馬志強的急性子，大概也是注射過青黴素了。

但是，它的四肢下仍舊是有滲出液，想必遮住的耳朵下面也是一樣的狀況，那麼這種病大概率就是她想的那種。

她下午回去又翻了一次書，才在一句很容易忽視的角落裡提到過這種病，這種病叫做仔豬油皮病。

一般是通過母豬的乳汁喂養小豬時傳染的，小豬最明顯的症狀是耳後和四肢下會有滲出液，逐漸染上灰塵後，會成黑色疣狀塊，時間長後小豬會不吃不喝直到死亡，具有傳染性，能通過皮膚傷口傳染。

如果說這隻小豬染了這種病，那麼生它喂它的母豬一定也有這種病，這種病一發就是一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