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出城的路上多了一隊威武肅穆的人馬,知州大人和曹院長等人在城門目送小郡王,馬兒揚起的塵土順着風撲向後面的人,曹院長不禁擡袖遮目。
“曹院長,以曹姑娘的才智此去京城必有大好前程,莫為她憂心傷了身子。”知州大人捋着長須說道,曹曦竹能攀上小郡王他從中幫了不少忙,以後憑同鄉之誼她也得幫襯自己一二。
塵沙飛進眼中導緻泛紅的曹院長繼續揉眼睛,心想知州大人誤會便誤會吧,今日他可是與知州大人并肩而站,地位不僅僅是問仙書院的院長了。
他思忖着晚間回去給江寒青及一衆好友寫信說道說道。
小郡王華貴寬大馬車後面跟着一輛精緻小巧的馬車,簾幕低垂,密不透風,馬車夫一闆一眼揮鞭駕車,聽不到裡面一絲動靜。
曹曦竹端坐其間,手指抓緊了衣角,慶幸自己賭對了。
發糧赈災,山體滑坡堵住的道路及時清理,流民離開問仙州,回鄉或是另尋他處……樁樁件件皆有她的手筆。
她自小在問仙州長大,十八年來見慣了曆任知州沿襲前人的方法,每年領着戶部發放的巨額赈災銀兩做一些治标不治本的事情。百姓種下糧食,雨季山洪一來全淹了,他們成為流民,待熬完六月,領着朝廷的銀子再回去種下一輪莊稼,第二年如此反複,既浪費人力物力又傷民傷地。
即便她有滿腔抱負,但身為女子,在因循守舊的問仙州隻能嫁人生子,如同她的母親生子難産而亡。幸好祖父理解她,願意為她鋪墊,做她通往權力頂峰的階梯。
在隋、元二人離開問仙州的那天,曹曦竹來到小郡王的别院,遞了投名狀。
小郡王冷冽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你想做我的女人?”
竭力忽略他過分直白的話,曹曦竹垂眸拱手:“比起成為小郡王後宅的女人,曦竹更願意當個謀士。”
如若婚姻能作為籌碼,她也将毫不猶豫,她和小郡王之間,利益和婚姻并不沖突,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虧。
小郡王兩指捏住宣紙,落款處按了紅色指印,他不禁将目光移到跪在堂下的女子身上,思索良久。
一邊是長公主勸他結交賢才的囑咐,一邊是隋妤君決絕的話語,他苦澀一笑,扶曹曦竹起身:“你倒是有幾分才華,在問仙州可惜了,五日後随我回京。”
“是。”曹曦竹激動應聲。
就這般,她獨自一人帶了些錢财衣物跟在小郡王身後,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前路漫漫不知是險是平,但心底的興奮她幾乎壓抑不住,衣角皺巴巴的,怎麼都抹不平。
黃钺打馬走在最前,猛烈的太陽曬得他睜不開眼睛。
元襄之一句“沒有長公主的手令”離間了他和小郡王,近幾日小郡王對他态度愈發冷淡。身為黑甲侍衛,他隻管聽命辦事,不該去揣度主子的意圖,不然無法成為主人手中聽話的利器。
他回頭望了一眼,全是一模一樣衣着佩刀的兄弟,冷硬得像路旁的石子,不對,石子會被太陽炙烤變得灼熱,而他們不會,他們是冬日的石頭。
宿月城遠在西北,馬車哒哒一連走了十幾天,草木繁茂逐漸被遼闊的草原和巍峨的高山取代,偶爾還能看見遠處牛羊成群的景象。
這裡的風比别處幹冷些,隋妤君進城時戴上了帷帽,向人們打聽城内最好的客棧。
“走吧,去東街。”
“先生,我保證,隻在軍營外面遠遠看一眼,決不逗留。”葛潇潇嚷道,她大哥葛暮雨駐守在宿月城,她想去軍營見一見。
“我要讓他瞧一瞧玉佩,告訴他我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我了,我能文能武,很厲害。”
元襄之前幾日看完三人的文章,告訴他們文章寫得一般,但對問仙州百姓一片赤誠,在城外做了許多天苦力,給了他們一人一枚玉佩。
言下之意是說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三人左耳進右耳出,玉佩拿到手中才是最重要的,不去管它是靠文章赢的還是靠做苦力赢的。
也正好他們每個人都有,回京之後不會面上無光,被人嘲笑遊學多月毫無長進。
“此事不急,過幾日等我回來親自帶你們去軍營,領教奇縱軍的厲害。”元襄之拒絕了葛潇潇。
“我們都去軍營?”馮久年問道,軍營管束森嚴,外人一向不得進入,更何況是以嚴格著稱的奇縱軍。
“都去。”元襄之見三個學生眼眸發亮,給他們潑了盆冷水,“但這幾日你們要做好一件事。”
梁其文追問:“什麼?”
“在宿月城好生待着,若是無事讀幾本兵書,後面用得着。”元襄之笑得神秘。
接着喊住激動的葛潇潇:“潇潇,将刻有奇縱軍的鐵質腰牌先給我,我帶回去問問。”
“給。”葛潇潇利落地取出鐵質腰牌,問了句,“先生,你為何不帶我們去你家鄉呢?”
元襄之輕咳一聲,反問道:“你是想跟我回鄉還是想留在此地見你大哥呢?”
葛潇潇嘿嘿兩聲:“自然是想留在宿月城的。”
說完又補充道:“先生,隋姐姐,你們多玩幾日也是可以的,不着急來找我們。”
沒有先生管束他們的日子得多自在呀,她巴不得這種日子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