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隻管好生準備比試,其餘的交給院長和先生,他們皆是進士出身,滿腹才學,口齒之争罷了,焉能應付不了?”元襄之頓了頓,“此事是我連累書院、連累你們,我已向江院長遞交辭呈,日後不再做你們先生。”
事出突然,葛潇潇、梁其文、馮久年三人大驚。
趙昀西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丢到元襄之手邊的桌案上,收起懶散的坐姿,上半身靠近元襄之,挑眉說道:“不巧,昨夜我去了趟江院長府上,他讓我把這封辭呈還與你,還說沒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明德書院的先生。你送給他的那本手劄他已經看完了,問你何時送新的過去。”
元襄之沒有理會那封信,瞥見隋妤君手中的熱茶喝完,重新倒了一杯,低聲囑咐她慢些喝,晚些時候還要喝藥。
隋妤君卻将水遞到元襄之唇邊,怔怔說道:“你也喝。”美人缺了神采,幾乎與人偶無異,偶爾有些主動反應,大部分時候任憑他牽引。
元襄之接過她喝過的茶杯,一口飲下。
葛潇潇忍不住問道:“先生,隋姐姐還能恢複嗎?”
“盡人事,聽天命。”元襄之斂目,而後在發覺隋妤君看向他時對她淺淺一笑。
馮久年看了眼隋妤君,試探問:“那明日的書院大比,隋姐姐能去嗎?她喜歡看熱鬧,遊學時遇上廟會、集會她都帶着我們去玩。”路上買了好些小玩意兒,他全帶回來送給姨娘和九妹妹玩了。
隋妤君好似聽見“玩”來了興緻,扯了扯元襄之的衣袖,對着他點頭。
“是想去看熱鬧嗎?可你的傷還沒好,明日人多,會擠着你——”
元襄之還未說完,唇上一熱。
隋妤君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聲音堅定:“要去!”
元襄之無奈,隻得答應。
趙昀西噗嗤笑出了聲,“沒想到隋姑娘一招便制住了襄之的固執。”
幾人又聊了些明日注意之事,臨走前元襄之叫住趙昀西,拱手道:“明日我要照顧阿妤,江院長年事已高,他們三個性子直,禁不起太學挑釁,若明日與人起了争執,還勞煩你護住一二,襄之謝過。”
趙昀西止住他的動作,看着結伴走遠的三人背影,玩笑道:“我呀,自出生起便上了明德書院的賊船,這一輩子,注定與你們這群固執的讀書人糾纏不休。襄之你可要活得久些,若是我哪日想不開帶着我娘揭竿而起,你好歹還能攔住我,勸我三天三夜。”
元襄之想起了四年前初見趙昀西的情景,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臉桀骜,叉着腰站在雲來居大門前,對一群挑剔菜品的纨绔子弟引經據典好一頓大罵,天不怕地不怕。那時,元襄之初到京城,以為京城之中人人皆像他這般才思敏捷,混在人群中忍不住為他鼓掌喝彩。
“你放心,在幫她安排好一切之前我是不會走的。”他回頭看向坐在火盆邊上的隋妤君,她正翹首望着他,焦急得手足無措,衣袖險些觸到火盆。
“小心。”他心髒提起,忙不疊回去拉開她,上下查看有沒有被燒着燙着。
隋妤君見他終于回來,莞爾一笑,以為他在找什麼,攤開手給他看。
趙昀西在門外看了一會兒,兀自離開了。明德書院怎麼盡教出些癡人來,年老的是,年輕的也是。
翌日一早,城中熱鬧起來,百姓絡繹不絕前往城外京城書院大比的地點。
比試設在城外一處平地,早早圈起來,寫有各家書院名号的彩旗在空中飄揚,禮部官員到場後,禁軍的人馬也守衛在各處,防止有人鬧事。
天下書院貢舉等事由禮部儀制清吏司負責,此次前來主持京城書院大比的是禮部員外郎。
七家書院連同太學的營帳按照次序左右排列,太學居左列第一,明德書院複開将将兩年,居右列第四。
京城書院大比參試者不乏官宦勳貴子弟,家中長輩十分重視,譬如安瑞伯,單獨置了一個營帳為長子助威。
另外場内各處均設有供大家遮風擋雨的簡易營帳,今年似乎更為熱鬧,甚至有不少攤販擠了進來,賣些吃食玩意兒。
元襄之給隋妤君系好大氅,戴上兜帽,擔心她冷還塞了個手爐,兩人坐在角落,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明德書院營帳中,江院長帶着十位學生、連同趙昀西在内的五位文武先生商讨,桌上是才發放下來的各書院參試者名單,上面寫了比試者的姓名、年齡和代表書院。
一位蓄着山羊胡的先生指着名單說道:“我記得這兩人是濟州秋闱第三和第五,來京城備考春闱,我和荻山書院的先生踏青時偶遇過他們,誰知這兩人竟被他挖了去。”
“這位齊振南,他叔父是我武舉科的同年,他叔父耍的一手好槍法。”教騎射科的先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