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書房
若雲遠遠的就看書房門口站着個侍女,眯了眯眼睛想不出來,就拍了拍荷衣的手。荷衣順着若雲的視線看過去,答:“那是姬夫人身邊的,叫彩袖。聽聞姬夫人很重視,是從做姑娘的時候就帶着的侍女。”荷衣的話很委婉了,什麼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在青樓裡的時候。
若雲颔首,也沒說什麼。既然彩袖在外面,那就說明有人在裡面。“相爺平日裡在書房并不要人伺候的。身邊跟着的人很少,隻有阿竹一人算個長随小厮。”荷衣輕聲說着,“公主,雖然梅衣平日裡話少,但這些都是她那日進宮跟阿竹聊來的消息。”若雲聞言,頗為驚訝的看向荷衣,荷衣認定的點頭,若雲轉回頭,默默消化這個消息。
“參見夫人。”阿竹和彩袖對着若雲行禮。若雲隻看了他們一眼,便擡步走了進去。聽到外面的聲音,張林與蝶姬雙雙擡頭。蝶姬規規矩矩的行禮,又往書桌外面撤了幾步,得體的很。若雲看着蝶姬,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張林看着若雲,對她的到來和她的表情都有點驚喜,嘴角禁不住有了絲笑意。
若雲對着張林福身的時候,張林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若雲便也沒察覺什麼,走到張林身邊看他繼續揮毫。蝶姬看若雲似乎有話要說,便體貼的說:“奴婢給夫人做一碗牛乳去罷。”“牛乳?”若雲的目光又看向蝶姬,不太想得明白今日的蝶姬為何有些殷勤。
“蝶兒做的牛乳香甜,帶着花香,你會喜歡的。”張林開口解釋,也是順着蝶姬的話。若雲雖然沒什麼胃口,但也點了點頭,沒拂了兩人的好意,蝶姬便福了福身去了小廚房。“可有什麼話要說?”張林停下筆放置一旁,若雲眼中有心事重重,且直白到毫不掩藏。
張林拉着若雲走到一旁坐下,若雲坐在那,張林站在她身前。若雲微微仰着頭看向他,今日陽光很好,張林的面容背着光有些模糊,但很意外的,若雲看清了他的眼神,滿眼是她。若雲放在雙膝上的手逐漸捏在一起,不可避免的直擊這次心動。張林的認真,波動了她。
若雲慢慢的站起來,拉住張林垂下的手:“相爺,今日太醫診出我有孕兩月。”若雲将張林的手用力握了握便放開了,自己的手就如往常一般端着,相握在胸前。張林的眼神從認真再到渙散,最後回神,眼神又凝在若雲眼睛裡,不可置信的,驚詫的。
突然,張林将若雲緊緊地抱進懷裡,緊緊地擁着她:“真的?!”語氣裡并不是疑惑,充滿驚喜。若雲突然被抱住,張林又用力的很,若雲整個人從僵住的狀态緩緩放松下來,雙手也緩緩擁住張林。
蝶姬端着托盤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剛剛兩個人的對話雖沒聽全,但看如今這個模樣,七七八八也猜的全了。蝶姬的眼神微微閃躲着,嘴角綻出一抹笑容,又稍稍後退了幾步,揚起聲說話:“夫人快來嘗嘗,熱騰騰的牛乳。”
蝶姬人未進,聲先到。張林默默地将若雲松開,若雲便走向門口去接蝶姬手裡的托盤:“本來這些事下面的人也可以做,勞煩妹妹了。”“姐姐說這些見外的話呢,尤其姐姐有了身子,更是需要仔細照顧的。”蝶姬不着痕迹的側了側步伐,将托盤放在桌上。
若雲走到桌子旁邊,剛剛若有似無的桂花香愈發的濃郁起來。蝶姬看若雲微笑的模樣,也笑了笑:“正是桂花的季節,采了曬幹做什麼都是好的。剛剛我已叫彩袖拿了一罐來,給了荷衣姑娘了,姐姐随意用便是了。”
若雲隻是笑着點點頭,轉開眼看阿竹不安的站在門口,猶豫後下定決心,才善解人意的說:“妹妹陪我去走走吧,今日陽光正好。”蝶姬也是個機靈的,順從的的點點頭,上前去扶住若雲的手臂,兩人笑語晏晏的離開。
不過剛剛離開書房沒幾步,若雲便用另一隻空着的手拉住蝶姬扶她的手,輕輕将人拉至面前。蝶姬不明所以,若雲卻轉頭去看花匠移植過來盛放的菊。若雲的手指輕輕柔柔的撫摸菊的花瓣,看着桃衣特意囑咐的花,心情不免也好了很多。
若雲一向是喜歡花花草草的,雖然偏愛青竹,但各色錦簇的花也是喜歡的,誰不喜歡色彩呢。蝶姬見若雲不說話,心裡也琢磨着若雲在等什麼。若雲一直在等自己調節好情緒,不知道這樣的事怎樣跟蝶姬開口,雖然兩人關系平淡如水,但若是引起一些不滿,反而是害了腹中的孩子。
“如今本宮已有了身孕,你的避子藥便停了吧。”若雲的眼神自始至終沒落在蝶姬身上,作為長公主,她一向知道何時應該拿出款兒來,比如現在。蝶姬很意外,愣着,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入了相府後,她是一直在服用避子藥,但是張林公務忙,兩人很少親密,近日裡也是很久沒留宿了。
若雲甚至不用擡眼,都可以清晰的知道蝶姬的表情是驚訝的、不知所措的。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向來家教甚嚴,大婚前有妾室都是很少的,即便是有,也少有庶子大了嫡子很多的,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歲數罷了。
自從嫁入相府,若雲便看明白了,雖然張林是當上宰相之後才家境逐漸殷實的,但老夫人談吐不俗,想來張林的父親也是書生,且有些作為,自然張林的家教也是極好的,做不出為難正妻的事。
又說起來,老夫人清白門第出身,定是看不上蝶姬這樣的出身,雖然張林寵愛,但也是管的嚴的,怎可能讓她在正妻入門前有了孩子。現如今張林有了皇家的親事,老夫人定是跟張林提過,不能斷了蝶姬的藥,算着怎麼也得有了長子之後才肯停。
“如今我有了身孕,便開口停了你的藥。”若雲這時才擡起眼直直的看向蝶姬,蝶姬仍是有些意外的,“避子藥畢竟傷身,且相爺也需要人伺候。若是母親問起,便說是本宮的話。”蝶姬忽然間回過神,直挺挺的就跪在了若雲面前,低下頭行禮:“蝶姬謝夫人疼惜。”
蝶姬低下頭,便沒看見若雲眼中一閃而過的疼惜:這樣的女子過的一向是苦的,她如今能做的,不過也就是這樣罷了。蝶姬自然是又驚又喜的,有了若雲這句話,周圍奴仆衆多,若雲想必也是真心的,蝶姬也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雖說是庶子,但相府的庶子又能差到哪裡去呢,未來,便漸漸清晰明朗起來。
“本宮要去跟母親請安,你也不必跪了,回房去吧。”若雲見蝶姬還是跪在那裡,沒有伸手扶,隻淡淡說了句,也不打算等蝶姬回話,轉了身便走了。隻留下蝶姬跪在那裡,身後的彩袖來扶時,見蝶姬的眼眶微紅,忙低下頭裝作沒看見。“不必躲,以後都不必躲了。”蝶姬的聲線裡雖帶了絲哭腔,但整個人欣喜而雀躍,現在,她才感覺在這相府立下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