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去時,羅雪盡已經睡下了。一間屋子住了十多個人,偶有此起彼伏的鼾聲,他同賀谏白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關了門。
把團子安置在了屋外,喂了點泡軟的幹餅。它倒是沒有叫嚷,讓沈流省心不少。
那熱心弟子給他們安排的床鋪在最上層,爬竹梯時,每起一聲吱呀聲,他心就要跟着顫一下,生怕吵醒了衆人。
羅雪盡大喇喇躺在正中間,唯一一件蓋被在他肚皮上搭着。沈流輕推了一下,沒推動,反而床鋪嘎吱響了,隻好住了手。緊挨着羅雪盡躺下,他又努力往裡讓了讓,氣音對賀谏白道:“将就點擠擠。”
本以為留得空夠大了,賀谏白一躺下來,那張臉就直直地貼近,沈流甚至有睫毛相碰的錯覺。居然面朝他睡……看着那張臉,他有點發暈,緊張地往後靠了下,引得羅雪盡不耐煩的啧聲。
賀谏白伸手攬住他腰往自己這邊帶了帶,輕聲道:“不擠。”
沈流覺得他這輩子也過沒有這麼局促的睡姿。攬着他的那隻手沒有放下去的意思,明明指尖冰涼,卻引得他那塊皮肉生起不尋常的熱度。他想閉眼,又甚至不好意思閉眼,一雙眼睛憋得渾圓。
于是他想了點正經的話題,想壓下去這不對勁的氣氛。他湊過去與人咬耳朵道:“明天你同我去圍堵一下這厲生君。我就不信,他能躲到哪裡去。”
賀谏白也湊到他耳邊,微熱的氣息攀了上來。他抖得一激靈,被那酥癢刺激地麻了半邊身子。
“不如就在肅生塔裡藏着等他,他若是有心援助彌海,再避也避不開。”
嘶,原來對着耳朵說話是這種感覺嗎。他有點狼狽地閉了閉眼,後悔非得開這個頭。“可以,再讓師兄和百裡汀在食堂堵着,他總不能飯也不用了。”
近距離望着他的眼睛,沈流被盯地頭腦發暈,又起了别的心思。
“賀谏白。”他戳弄了人肩膀一下,“同我們一起行事不也挺好的嘛,我勸你還是早日棄暗投明吧。”
賀谏白挑眉,捏住他作亂的手腕:“你這是讓我從了你?”
沈流被這話燙到,有點說不利索:“什、什麼從不從的,一起做點好事不行嗎?”
賀谏白眯了眯眼,似笑非笑:“想讓我給你辦事可以,那你準備給我什麼報酬?”
沈流不想回這話。賀谏白語氣放得輕,但句尾挑得像是帶了鈎子,他覺得臉上發熱,都不敢大口呼吸了。他避開視線,想轉過身去松快松快,但既要和幾乎貼面的賀谏白保持距離,又要顧及熟睡的羅雪盡,一下卡在那裡。
賀谏白看着他笑了一聲,松開了挾制,又收回了手,自己轉過去睡了。
沈流松了口氣,畢竟這樣對着他那雙淩厲眉眼,估計他一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兒去吧。他憋屈地擠在兩人中間,偷偷抓了一縷賀谏白的頭發在手裡使勁揉捏把玩,也不知幾時迷迷糊糊睡過去的。
一大早,沈流迷迷糊糊拽住拂在臉上的被角,就聽見羅雪盡及其嫌棄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賀谏白你沒事吧!還弄來隻狗養?”
“怎麼,這你也要管?” 賀谏白語氣不屑道。
“你以為我們在幹嘛?告老還鄉務農嗎?”
賀谏白冷笑:“回鄉務農倒是好事,就怕你這輩子等不到那一天。”
羅雪盡氣急:“你什麼意思?我看你才要小心作惡太多,橫死街頭!”
百裡汀插話道:“二位别吵,說這些不好的谶語做什麼?看我用銅錢蔔卦,二位皆是福源深厚之人,斷不會英年早逝。”
又是程凜的聲音:“噗!百裡汀,你這是從哪個騙子那學的?蔔卦哪裡是這般蔔的。”
“啊?難道我一直以來都算錯了?我是對着《六十四卦入門詳解》占的,不應該啊。”
“賀谏白,拿劍來!留你狗命到今天是我的錯,我也不用下作手段。和我堂堂正正決鬥一局,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沈流本想拿被巾捂住耳朵再賴一會兒床,聽到這,也不由得認命爬起來:“師兄,師兄!狗是我撿的!也不至于要打打殺殺吧……”
門外的喧鬧停了一瞬。
羅雪盡掀開簾子進來,咬牙切齒道:“沈流!你看看你的狗幹的好事!”原來是團子已經咬爛了羅雪盡的衣角,此刻還挂在上面不肯松口。
沈流無言扶額,趕緊下去解決這場荒唐鬧劇。
今日第一頓就落了空,在食堂門口便被值守弟子攔下了。昨日沒在意那“會筆”的事,忘了這兒不能吃白飯,連普通錢财也不能用。幸好行箱裡還帶了些幹糧,還能勉強湊合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