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檸隻覺得她現在要抓住什麼,不然她可能也會失去自己的娘親。
于是她下意識開口道:“等此間事了,我帶娘出去。咱們母女二人,不僅要看遍我朝的大好河山,我們還要去海的那頭,山的那邊,好不好,娘?”
趙夫人仍是笑着,但眼中的悲傷更濃了些。
她沒答,而是輕輕擦去趙嘉檸眼角的淚水,道:“娘的呦呦,長大了……”不等趙嘉檸在說什麼,趙夫人又道,“明日你外祖父他們就要到了。先前傳信給他們,讓他們不必這麼早過來,如今你父親靈柩回來了,他們也該到了。”
趙夫人看向堂中的棺材,那裡面躺着她的夫君,她眼中又蓄起淚水,輕聲道:“呦呦,京中的風浪,才要開始。”
趙嘉檸隻覺得她娘這句話,另有含義。而在第二天,前來吊唁的人,卻是讓趙嘉檸明白過來。
自嶺西回來的将士不必多說,而後便是朝中同趙家交好的。然而越往後,前來吊唁祭拜的人,身份地位越發尊貴。已經出宮立府的皇子便不多說了,尚在宮中的皇子也前來吊唁。
這讓趙嘉檸的心,越發高懸起來。
盛極則衰,水滿則虧,這道理她都懂,那麼在朝為官多年的趙景舒自然也懂。甚至在此之前,趙景舒便已經安排好了全部。
靈堂之上,趙景明沒有露面,趙家直接對外宣稱:趙景明在戰場上也受了傷,但一直強撐着将自己父親送回來,到家後便直接病倒了。
這話一說出去,哪怕趙景明不出現在靈堂,外人也說不出什麼。畢竟從嶺西到芸京,慢慢長途,趙景明帶傷護送,誰能說一句不孝?
到家之後,有母親,兄妹,還有明事理的嫂子和妻子照拂。松了氣,然後病倒也是常理。
況且進京那天,不少人看見了趙景明,狀态不能說好。聽到這個消息的百姓,也隻是又抹了一把淚,更心疼趙家幾分了。
太陽西斜,鎮國公府的門口才慢慢安靜下來。
門房見狀,想要關門落闩,卻被一人攔下,剛要開口指責,就聽到一個略有陰柔的聲音響起。
“這位小哥,我家老爺特來祭拜國公趙元帥。”
門房看着面前攔門的武人,又順着聲音看去,就見一張無須的臉,和他身後明顯富貴的馬車,緊張的咽了下口水,低頭道:“貴人請稍等,小的去禀報主家。”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進去。
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喜,而攔門的則是穆廉。
這兩位同時出現,不難想象,馬車裡坐的會是誰。
趙家人匆匆趕來前廳時,容帝已經在前廳站定了。
一行人剛要行禮,就被容帝出聲制止了。
“都别多禮了。”容帝并沒有回首,隻是看着那黑漆漆的棺材,伸手撫上棺椁,輕歎一聲,“愛卿何至于此啊……”
這一聲歎息,讓不少人疑惑,卻也讓一部分人醍醐灌頂。
尤其是趙嘉檸,她神色頗為震驚的看向棺椁,随即眼睛上又起了一層水霧,将她眼中自責後悔的情緒遮掩了一二。
夜色漸濃,靈堂内隻剩下容帝,趙家兄妹三人。
“你們有什麼要對朕說的?”容帝看着眼前這三個年輕人,眼中是欣賞和愧疚。
趙景明看了看大哥和小妹,最終鼓起勇氣,将他之前在戰場上的是說了出來。
“荒唐!趙景明,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容帝陰沉着臉色怒斥了句。
“陛下息怒。”兄妹三人跪下請罪,但仍沒有改口。
“皇上,若是在我朝境内看到相似之人,末将絕不會多想。但這相似之人,是在敵軍陣地内,且末将當時率兵沖進去時,雖是匆匆一眼,但末将能肯定,那人跟先順甯侯絕對有八九分相似,且他在南延軍中的地位不低,是最先被護送離開的。”
“陛下。”趙嘉檸開口道,“嶺西戰事一起,臣女就時時關注,最後發現,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宜城。為何會是宜城?宜城易守難攻,邊境線上那麼多城池,不能說每一座都比宜城易攻打,但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這樣,但敵軍偏偏選擇了宜城……”
“八年前不也是宜城嗎?”容帝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聲音沉沉,辨不出情緒。
“但八年前那戰,未勝!”趙嘉檸擡頭,目光灼灼的看向容帝,“陛下之後可看過新的邊境線?”
容帝沉默下來,顯然他也知道這個問題。
一直未開口的趙景舒終于開口道:“陛下,當年雖說先順甯侯夫婦身故,但隻有先順甯侯夫人能确定身份。至于男屍,已經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身材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