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回跑去雲家暫居的院子,進來裡屋,就見金嬷嬷守在床邊,雲夫人正躺在床上。
“嬷嬷,娘怎麼樣?”
雲星回坐到床邊,伸手摸母親的額頭,幸好,沒有發熱。在雲星回看來,父親雲清河溫潤儒雅,是個慈父,弟弟雲曦小小年紀端方有禮,都能擔起事。但母親雲夫人不同。
母親娘家姓李,是靖安縣一個秀才的老來女,過分嬌柔,堅毅不足。不然,上一世也不會見父親癱瘓,弟弟下獄冤死,就絕望自盡。
“老爺和少爺跌落懸崖的消息剛傳來,夫人就暈倒了。奴婢讓喜鵲去請大師來看,人還沒到。”金嬷嬷簡單交代一番,又說:“老奴估摸着夫人就是受了驚吓。”
金嬷嬷是看着雲星回長大的老仆。自雲夫人嫁到雲家,就在她身邊伺候,對她的性情和身體狀況都了解。
“嗯,”雲星回點點頭,還是先等大師來診脈,才能真正安心。
很快,相國寺的醫者和尚,一脈大師就到了。
診脈過後,一脈大師笑道:“這位女施主并無大礙,一時受驚昏厥,等醒來即可。隻是,”一脈大師面露遲疑。
雲星回提起心,“有什麼病症大師盡管說,無須顧忌。”
一脈大師搖搖頭,“小施主誤會了。從脈象上看,這位女施主應是有孕一月有餘,隻是症候不顯,貧僧又不擅婦科之症,故不敢下定論。下山之後,需請大夫确診才好。”
雲星回驚訝不已,娘懷孕了?還有孕一個月。
可是上一世沒有啊。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個孩子在自己知道前就沒了。那娘知道嗎?雲星回不敢想經曆兩次喪子之痛的娘親,該有多悲痛傷心。
這時候金嬷嬷恍然大悟,語氣都上揚不少,“難怪這陣子夫人總比以往嗜睡,之前隻以為是擔憂老爺科舉,沒上心。這個月的換洗又遲遲不來,定是有孕,再沒錯的。”
雲星回這才從思緒中抽身,親自送一脈大師出門。回來就吩咐金嬷嬷照顧好母親,她要先下山去回春堂看看父親和弟弟,“等娘醒來,嬷嬷就陪着娘先回家。我也會帶爹和弟弟回去的。”
“哎,老奴曉得,小姐一路當心。”金嬷嬷讓喜鵲去煎藥,自己親自到屋裡收拾東西,邊等着夫人醒來。
雲星回馬不停蹄趕去回春堂。白日裡,到回春堂看病的人不少,多虧那幾個留守的官兵,雲星回一眼就看到雲清河和雲曦。
雲清河面色發白,衣裳不整地睡在榻上,最醒目的是右腳纏着好幾圈紗布,但仔細一看,臉上和手臂上都有粉紅色的藥粉敷在傷口上。雲曦守在他身側,緊緊握着雲清河的手指,臉頰一側也有細長的擦傷。
阿洛眼睛尖,雲星回一到就認出了是山上那個敢和他家少爺談條件的小姐。于是,他走上前将回春堂林大夫的話重複一遍,“這位小姐,我們按你說的,讓林大夫看了診。他說,令尊的腿還能接上,隻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需要在床上休養三四個月。其他的都是擦傷,沒甚大事。你弟弟被護的好,隻有三處擦傷,用不了一個月,疤痕都不見。”
雲星回強忍着腳步沒動,聽阿洛講完,臉上已經是掩不住的笑意。
太好了!
她爹的腿還能好,以後還能照常行走,還能繼續考科舉。她不用再次看着父親在她跟前強打精神,背着她獨自一人郁郁寡歡。
洶湧的喜意在她心間翻騰。
“多謝你們。”雲星回匆匆道謝,就跑到父親榻邊。
雲曦年幼突遭變故,父親昏睡過去,救自己的又是一群人高馬大的官兵,他隻小聲道過謝,就寸步不離的守着父親。
這時候看見雲星回,雲曦緊緊地抱住姐姐,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啦啦的流下來。
“沒事了。沒事了,雲曦乖。”雲星回溫柔的一下又一下輕拍弟弟的後背,安撫着他的情緒。
其實雲星回心中是輕松不少的。這一世可能父親和弟弟提前有了準備,又救人及時,傷勢都比上一世輕。
要知道,上一世找到雲清河的時候,渾身是血迹,還是林大夫醫術好才救回來一條命。雲曦臉上身上也同樣沾到很多血迹,回到家的時候,哭都不會哭,經過兩個多月的悉心照料才恢複過來。
現在見到雲星回能放聲大哭,在她聽來,不亞于雅樂。
等雲曦宣洩完緊張害怕的情緒,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已經開蒙念書,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能抱着姐姐哭泣呢?
于是,雲曦偷瞄着姐姐的神色,悄悄放開手,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等着爹爹。
雲星回還能沒發現他的小動作?
她還是很照顧愛面子弟弟的。
而且,雲星回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叫來木蘭,“你現在回家,讓李叔帶上兩個家丁,把王大一家人都綁起來,不妥,還要把人敲暈,然後關進柴房,吃喝一律不準送進去,等我回家處置。”
木蘭先是一驚,又想到王叔做的事,心裡恨極,“奴婢一定辦好。”
雲家的仆從主要有王叔一家四口,李叔一家三口,喜鵲就是李叔的女兒,外門的兩個家丁兼護衛。廚房就是由王嬸和李嬸負責。後院還多出金嬷嬷和木蘭兩個人,她們是單買進府的。
李叔正當壯年,又有兩個略懂身手的家丁,拿下王嬸母子三人應該不是問題。
雲星回在一邊默默盤算,想着等她爹醒來再回家。
可一直等到天黑,人還是沒醒。
雲星回着急,就去問林大夫。林大夫又來診一回脈,才說:“斷骨續接之痛難忍,加之又服了一副安神藥,病人貪睡是正常的。眼下天色不早,依老夫看,你們可以先将人接回家慢慢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