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我這坎坷的一生,難道不是你造成的麼?
太子隻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走了。李大人這才顫顫巍巍爬起來,同沈淮道:“這這這……太子何故生氣啊?”
大殿燈火通明,太後身穿華袍,頭戴朝冠,舉杯立于高階之上:“今夜哀家設宴廣陵台,勳爵世家都來賀壽,哀家心裡是高興的……”
“祝太後千秋華誕,萬壽無疆!”
“祝太後萬壽無疆!”
群臣賀壽後,席面便開始了。綏北來的,都被安排着四散坐了開來。沈淮卻貼着荀安坐,給他倒了一壺熱酒:“來小将軍,同太子說了半會話了,喝壺酒潤潤喉。”
荀安也不同他客氣,接過酒就喝。
沈淮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順都的酒很綿柔,喝下肚才化開來,卻像一把陰刀子一寸一寸割着胃。
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席間觥籌交錯,笙歌豔舞。那些搖曳多姿的舞娘們轉着圈在席間晃動,一時間夜宴氣氛到達高//潮。
達官貴族們互相敬賀,舉杯歡慶。高階之上,太後已然醉了,由幾位宮娥扶下座去更衣。
荀安盤坐于桌案邊,心裡藏着事,進入不了這氣氛。他剛要同沈淮說話,豈料對方竟身子一軟,一頭栽倒在他腿上。
席面笙歌陣陣,四周相談甚歡,沒人注意到他倆。荀安頂着一張紅臉将人推了起來:“不能喝你還喝什麼酒?你要做的事呢?”
霍福可是太子一等一的心腹,殺他這件事太大了。
沈淮這是要毀了太後娘娘的席面?
沈淮的身子已然燒起來。他順着荀安的胳膊撐起半個身子,竟抱住荀安的腰,将人抱得嚴絲合縫:“順都這酒甜得慌,喝得人心裡怪癢的,你說是不是?”
荀安被他這麼一壓,險些支撐不住。周圍有幾個人注意到了他們,想要上前幫忙,被荀安不動聲色壓了回去。
荀安咬牙低頭道:“你發什麼酒瘋?”
這就是沈淮讓他看的好戲?
沈淮把玩着他的手,硬是要靠在他懷裡,将臉貼在他起伏的胸膛:“小将軍身上香得很,快讓我聞聞。”
“沈淮,”光明正大地被揩油,荀安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太子同二皇子還在座上虎視眈眈,一切變數都還沒有發生,他就已經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了?
“小将軍,”沈淮攀住荀安的脖子,湊近他的耳朵,“我得先醉一醉,你懂麼?”
此言一出,荀安怔住了。
是啊,今日這場夜宴無論出什麼變數,座上那兩位首要懷疑的便是沈淮。隻有沈淮不省人事了,沒有威脅了,他們才不會覺得一切是他做的手腳。
若是如此——
荀安道:“我能做什麼?”
沈淮醉眼迷離地笑了,他道:“你就裝作一副恨不能将我一口吃了的樣子,這原本也是你拿手的。”
荀安道:“你如今蛇一般地纏在我身上,上頭兩位可是看在眼裡的。有他們盯着你,你接下來的事,能做得成麼?”
沈淮摘了一顆葡萄,堵住荀安的唇:“看與不看都一樣的。”
在沈淮直白的目光牽引下,荀安面無表情地張開嘴,将那顆晶瑩圓潤的葡萄吃下。
沈淮哈哈大笑。
席面上,二皇子站了起來。太子見狀道:“二弟這是怎麼了?”
“喝多了,下去透透氣。”薄鶴道,“怎麼,太子願一同前往麼?”
-
喝醉的沈淮難纏得可以,荀安腰都快被勒斷了,有意想将他從身上撕開,一時竟無從下手。待荀安擡眼,二皇子已然走到跟前:“這是怎麼了?”
荀安隻好拱了拱手,道:“二皇子見笑了。順都的酒後勁大,這人吃醉了。”
“既然吃醉了,不如擡到後面去休息吧。”薄鶴道,“他這樣纏着你,席面你也沒辦法用,想同你說幾句話都找不到機會。”
荀安聽出薄鶴話裡有話:“二皇子有話不妨直說。”
薄鶴看了一眼倒在荀安懷裡不省人事的人,道:“小将軍,恭喜你了,韶和她終于說動了太後,要将你留在宮裡謀個差事呢。”
荀安心裡咯噔一聲。
薄鶴意有所指:“留在宮裡,就是有意要說親了。”
荀安不禁看了他一眼:“二皇子知道的,感情之事我從不擅長,我對郡主也并無逾矩之心。荀安心裡銘記的,也隻有荀家世代鎮守綏北的職責而已。”
薄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生在這世間,哪有不成家的?能娶韶和,可是多少王公子弟巴望都巴望不來的,你就知足吧。”
荀安抿着唇,不再發一語。
隻是,案下被沈淮握住的手,竟生不出一絲力氣來。
說話間,席面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袅娜的舞娘們驚慌失措着逃竄,場面一度陷入混亂。天生的警覺性讓荀安猛然站起,沈淮被他帶着也跟着站了起來,隻不過依舊眼都睜不開,隻顧倒在荀安懷裡,由對方單手攬着。
“什麼事?”薄鶴皺眉拉過一舞娘詢問。
“殺、殺人了。”舞娘結結巴巴指着不遠處說。
“胡說。”薄鶴道,“太後壽辰,世家大戶都是拿帖子進宮的,怎會有歹人殺人?”
荀安說:“看看就知道虛實了。”
他心跳得快溢出嗓子眼,難以想象沈淮到底是借了誰的東風。
台上太子面色鐵青,揮袖喝到:“一幫廢物,還不快拿刺客!”
衆人圍着的霍内官,此刻瞪大着眼躺在地上抽搐,黑血流了一地,眼瞧着是快不行了。
太後更衣完畢,卻不想席面上竟發生這樣的變數,一時花容失色:“這是怎麼了?”
太後身邊的钗環道:“回大娘娘的話,席間霍公公正在吃酒,吃着吃着就不好了。”
“吃着吃着就不好了?”太後擡高了聲音,“這是有人故意在我壽宴上撒野了?”
一時之間,席面上風聲鶴唳。連卧床靜養的陛下都聽到了動靜,打發了人過來問。
太子的目光在衆人之中遊移,蓦然定格在荀安這邊。
豈料許久沒個動靜的沈淮卻在荀安懷中動了動,然後蓦然一滑,吐了荀安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