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宮牆外傳來幾聲雞鳴。
方允河提着刀,帶着一對人馬匆匆來報:“捉住賊人了。”
“人在哪兒。”
太子正在錦鯉池裡喂魚。如今池裡的冰已然化了,隻是池裡的魚依舊懶懶的,一把飼料灑下去,竟沒有幾條擁上來搶的。
方允河道:“我們追到那人時,他正要投井,身子已經跌進去一半了,硬是被我手底下的人拉上來了。隻是人是二皇子負責審的,現下在他那裡。”
太子聽後,頓了頓。陛下病重不理朝政,如今天下大事都是他和老二管着。二人各司其職,平日裡也不大碰到一塊兒去,如今這情形特殊,看來不得不走一遭了。
路上,太子沉着臉面問:“你可看清楚是什麼人?”
方允河道:“是韶和郡主身邊的一個常随小厮,名叫祿雲的。”
太子皺眉:“韶和郡主?”
郡主身邊的人,怎麼會打霍福的主意?
方允河邊走邊道:“仵作說霍内官是吃了有毒的糕餅毒發身亡的,那糕餅昨日就是祿雲趁人多送到霍内官手上的,好幾個人都瞧見了。”
太子道:“若是如此,那便是鐵證了。”
可是,此人的作案動機又是什麼?
說着,太子同方允河便來到司獄司。司獄司原本是個最烏煙瘴氣的地方,如今薄鶴一來,倒比往日裡清明了不少。門前的守衛見太子駕到,立馬拱手行禮。
太子擺了擺手,隻道:“進去通報一聲,我來要人。”
守衛頓了頓,道:“怕是不成了。”
太子皺眉:“怎麼。”
守衛回禀:“那賊人見求死不成,咬舌自盡了。”
“什麼?”方允河上前一把抓住守衛的衣裳,“救過來沒有?!”
唯一的線索要是斷了,就不好查了。
守衛道:“方統領息怒,人救是救過來了。隻不過——”
方允河急不過:“隻不過什麼?你倒是一口氣把話說完啊!”
守衛隻好如實回複:“隻不過人已經不能說話了。”
方允河罵了一聲。
獄裡,燈光昏暗。
太子神色匆匆趕來時,二皇子正坐在一旁抻手指,見他來了,這才站了起來,不緊不慢道:“太子怎麼來了。”
“人呢。”
薄鶴眼眸流轉,道:“已經送去救了。太子放心,我們發現得及時,人不會死。”
不多時,便有人送來口供。薄鶴接過,親自上前遞給太子:“這是從那賊人口裡撬出來的。還請太子過目。”
太子攥着口供,看了半晌便深深皺眉:“荀安?”
口供上面分明寫着,祿雲在入殿送糕點時,中途撞見了荀家小将軍。
“這不可能!荀安縱然要殺人,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方允河激動地分辨道。
太子看了他一眼,将這供紙拍在案上:“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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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到底還是沒能将荀安留在榻上。
好不容易醉了一次酒,他夜裡睡得格外沉,直到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他才兜兜轉轉醒過來。醒來一看,蠟油早已幹了,屋裡靜悄悄的,除了他,沒有一個人。
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尤其是昨晚經曆了一些事情,他好像有點不太适應這種安靜。好在這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竟是方允河。
沈淮衣裳還沒穿利索,見到來者正要關門,方允河就搶先一步摁住門框,跨步進來:“告訴荀安,出事了。”
沈淮一邊穿衣服,一邊道:“什麼事?”
方允河看了他一眼,道:“太子在查霍内官一案,查到那日送糕點的正是韶和公主手裡的祿雲。”
沈淮挑起眉:“這關荀安什麼事?”
“你聽我說完!”方允河道,“那祿雲剛進了司獄司就咬了自己的舌頭,現下已不能說話了。人是二皇子審的,他說在祿雲咬舌之前,聽到對方說和荀安見過一面。供詞都給太子看了。”
沈淮道:“太子信了?”
方允河搖頭:“信了,也沒信。太子就是這樣的人。但不管怎麼說,荀安惹上麻煩了。”
沈淮卻道:“他全程跟我在一起。壽宴結束也是。很明顯,二皇子這是想離間太子和荀家。這其中微妙所在,我想方統領很應該向太子禀明才是。不說别的,這人咬舌就咬得極巧,偏偏是在太子快拿到人的時候咬。這說明什麼?說明有些話,二皇子不想讓太子聽到。”
方允河煩躁地說:“你不懂我的難處。如今我領着這個職務,若說得太明顯,恐有偏袒之嫌。順都是個漏風的,被有心人聽去,我和荀安都難做。”
沈淮勾了勾唇,攬過他的肩膀,道:“我教你一個法子。”
方允河狐疑:“什麼法子。”
沈淮故作神秘道:“如今太子同二皇子的關系如何?”
方允河想都不想就答:“勢如水火,這你不知道?”
沈淮不緊不慢道:“既然勢如水火,那麼無論兇手是太子這邊的人,還是二皇子這邊的,都有人不滿意。既然這樣,你幹脆選一個他們都看不慣的,然後一口咬定。”
方允河大吃一驚:“你是說……朔王?”
沈淮拍了拍他:“方統領真聰明。”
方允河瞪大眼睛:“你少诓我,朔王遠在綏北,他手能伸多長?你也不說個像樣的。”
沈淮道:“既然你不願拉朔王墊背,那就将這鍋扔給我吧。反正他們早晚也要除掉我。”
“你……”方允河一時之間有些遲疑,“願意?”
沈淮一笑:“這有什麼不願意的。比起荀安,我的可能性更大些。”
方允河沉吟不語。他之前對沈淮的意見,是不是太大了些?
靠在門邊的荀安冷笑一聲:“你倒是會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