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搖搖頭,“前幾天,其實确實有人在山裡鬼鬼祟祟,但被花靈和夢靈制服了。後來,對方可能看到這山裡來來往往百姓太多,不方便做壞事,就沒有繼續窺探了。”
這有些不合常理。
若是血玉教的人在觀察昙靈教,即便因為精英都出動去了洛陽和幽州,也不可能隻派幾個炮灰來蘇州,更不可能因為來往百姓就收手。
但若不是血玉教的人,還有誰會鬼鬼祟祟觀察昙靈教呢?
若真是血玉教的人,如此輕易撤退,就很值得懷疑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幽昙曾懷疑過,血玉教熱衷于讓她擁有一切,再失去一切。昙靈教,她已經失去過一次了,所以這一次輪到清幽閣了是嗎?
血玉教在觀察的,會不會是她有沒有回來?若是發現了她,是不是昙靈教也會再次成為他們的目标?
思及此,幽昙知道她不能久留了。
九月初一,天還未亮。幽昙告别了影月,溜進了蘇州城内,從此裝作城内芸芸衆生之一。
一晃,三年又過。
華羽飄零劍梢,鳳落白秋今朝。
西岐祥鳴不複,已随江南煙消。
姑蘇書館,落葉紛紛。天高雲淡,卷着幾絲秋的寒意。
書館中,台上一人一桌一盞茶一折扇。随着說書人口中的滔滔,似乎真的回到了塵封的那段歲月。
“三年前,亦是如此一個多事之秋。風卷雲湧之夜,血玉教的五大聖使血洗洛陽清幽閣。次夜,皇城裡通天的烈焰,宣告着一個時代的終結。”
“那麼,清辭和幽昙後來怎樣了?”一個孩童問着台上的說書人。
說書人啪的合上扇子,一敲手心,然後以扇子指向發問的孩童:“就是這個問題。那夜後,再無人見過清幽閣的那兩位。”
“那麼,她們死了嗎?”孩童繼續問。
說書人甩開折扇,輕輕扇了扇,帶着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天明之後,隻見清幽閣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總共找出52人屍首。隻是,那兩位卻未被人發現。那夜大火,也沒準已經被燒成灰喽。”
“那麼,就是說她們還活着喽?”孩童仰頭追問。
說書人隻是扇了扇扇子,搖搖頭。
“我爹爹說的,她們肯定死了,不然早就把血玉教滅了。清幽閣的人才不是願意忍氣吞聲的呢!”一旁,另一個孩子指着先前發問的孩童說。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沒找到,那不就是說明還活着嗎?”先時的孩童不服氣地反問。
那個一口咬定死了的孩子也一時回不上話來。
書館内孩童的争吵,隻是這城中無足輕重的一段插曲。
書館内,說書人繼續搖了搖扇子,講着他的故事。
書館外,行人也依舊匆匆趕着路。
順着路走到盡頭,是一片湖。
接天的碧玉依舊,花已經所剩無幾,隻留最後幾朵殘荷,也已經被秋風染上了暗黃。
臨着湖,三層的茶樓頂上,藍衣的女子斜斜地靠着陽台欄杆坐着,一手搭在欄杆上,一手随意地擱在膝上。從面紗下露出的,唯有沉靜的眼瞳,平靜如水,似乎心中一無所想。空無一人的房間,唯有陽台上的這位女子,靜看日落。
茶樓的門口,牌匾上赫然雕刻的“清幽閣”,引得好奇的人前來試探,但是終究失落而歸。即使有着同樣的名字,那又如何?武林中的清幽閣已經不在了,當年這個讓名門正派都忌憚三分的名字,竟然也有淪落為市井閑談的一天……
不知何處起的一陣秋風,卷來了數片落葉,藍衣的女子輕輕擡手,任由一片紅葉落于掌心。幾不可查地輕輕一笑,微微閉目,吹走了掌中的葉兒,目送其遠去的目光中映出了一個绯衣的身影。
零落指尖的往昔,散盡紅葉滿天地。
再過幾日,便又是中秋了。
3年前,幽昙最後一次見到清辭,便是中秋之夜。
8年前,幽昙第一次見到清辭,亦是八月十五的黃昏。
一切似乎從未改變。
一切早已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