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光飛逝,江湖中的人們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一陣壓力在逼近。
但幾乎無人知道,這場腥風血雨早已開始了,隻不過,他是從關外開始的。
樓蘭王庭付之一炬的那一夜,大火中沒有任何慘叫聲,所有人都早已被抹了脖子。烈焰通天之夜,隻有一人從火中走出,哼着小調離開,不曾回頭看一眼他的傑作。
血玉教、樓蘭王庭、火神教,三家密謀試圖颠覆中原。誰也沒想到,這計劃竟然被王庭裡三年前撿回來的一個小奴隸給毀了,僅僅一個小奴隸,平時裝作默默無聞,一朝發難,竟使他們滿盤皆崩,回天乏術。
黃沙萬裡、貧瘠烈日,是荒漠惡劣而嚴峻的自然環境。
奏響了風暴序曲的少年郎,走在荒漠中,卻目标堅定。
“自樓蘭而至,連疲憊都不曾消解,你的命這般不值錢嗎?”一襲青衫的人,見到歸來的少年郎。掩面的兜帽面紗後的唇畔揚起抹嘲諷,刀刻般的眼眸來不及收回的譏诮若隐若現。
少年郎右手擦去額角滲出的汗水,熟絡的語調自然響起,“别來無恙,樂公子。”旋即,狹長的眼尾挑起,閃爍着光彩的瞳仁中不知何時帶上了幾分玩味,“或者,還是該稱呼你為,引路人,十星。”
眼前的青衫人,是婁江門樂駒,也是荒漠派指路人十星。他便是當年在婁江門一戰中,扮演了無歡館老闆的那人。因為卷入君昊焱的事件而家破人亡,潛伏在婁江門隻為複仇,見到自稱“輕絮”的言家私生子後,同其達成短暫的協議,令婁江門徹底消失。
“你不可能勝過我。”十星自回憶中抽身,淡淡的聲調沒有任何起伏,“即便如此,想必你也不願回頭,是嗎。”反問的話,卻是極為确認的陳述。
“倘若你能夠自始至終保持中立,亦或入我清幽閣門下,我自然不會再來。”少年郎握拳的右手出于本能性的緊了緊,“言輕絮興許未必能勝過你,但你面前的人,是輕羽。”
幽幽的,面紗背後的十星歎了口氣,隻是不易察覺的動了動手指。
對面的輕羽尚未反應過來,便覺膝蓋被猛地一擊,毫無征兆的力道令他險些跪下身。
“言輕絮,别忘了,你現在是在誰的地盤,敬你三分,不代表不聞不問。”
自稱“輕羽”的少年郎,右手自腰間取出打磨發亮的絕豔,滿不在乎的轉了一圈,随即目光一沉,柄首抵在心口,毫無聲息攔下十星左手小指所纏細繩前端綁着的一枚透明鋼針。若非借助利刃鋒口,隻怕刺入胸的鋼針足以要命。
暗器、無聲無形,這般無法揣測的實力,饒是輕羽,亦被激起幾分歎息,卻隻是轉瞬消迩于漫天黃沙。
來不及有所思考,下一秒冰冷的鋼針釘入輕羽右臂,刺痛感令他不自覺慢下動作,然而很快克制住本能的輕羽将絕豔遞交左手,側鋒應下眉間突襲的鋼針,繼而後退一步,鋼針染了鮮血顯出原本的模樣,滴落下的血漬為豔陽所照,蒸發散開。
待輕羽站定,絕豔換至右手,左手掌心不甚在意的抹去右臂血痕,原意借助右腳尖點地躍起的動作卻在陷入沙地的一秒被打消。
而到底是闖過地獄的輕羽,躲過上一輪鋼針後以絕豔紮入黃沙地,借絕豔所起之勢迅速躍起,絕豔既起,連帶的黃沙向幾步之遙的十星靠近。
十星左手張開擋在眼前,已然抖淨鮮血的鋼針為輕羽盡數彈開,逼近面門之際,纏繞着暗器的細繩被匕首壓彎出弧度。
隻見十星原先掌心向外的掌心已變了方向,豎直的細繩也随即轉了方向,橫在面紗之前,陡然拉近的距離不過半分。
輕羽神色一暗,左腳借力上踢。
覺察到的十星猛然抽身,往左閃身,因躲避而收回了細繩。
抓住機會的輕羽于半空轉了半圈後,手中的絕豔堪堪擦過對方面紗邊角,一縷碎發落下。
而不待下一次再出手,十星再次展開左手,下一刻四指漸漸收緊,細線纏住了絕豔刃口。
輕羽彎下腰,躲過了十星拇指所射出的鋼針。
為細繩所纏的刃口限制了輕羽狠辣的出手,卻見輕羽微微垂眸,躲開刺往膝蓋的鋼針之際松開右手,再次擡頭之時,輕羽飛快閃身向前,以左手抓住絕豔,往十星脖頸所刺。
未來得及收回的四根細繩連帶着暗器自輕羽靠近之際于其右臂留下鮮明的細痕,逼近的一秒,輕羽嘴角滲出了血珠。
不僅十星左手拇指的鋼針刺入輕羽左肩,他藏匿于右手的短刀也在同時埋入輕羽後背。面紗被強勁的力道吹起,十星唇畔憐憫的弧度還未壓下。
輕羽右手迅速蓄力,推掌打在十星右手腕,大腦的本能令十星卸去幾分力氣。
輕羽右手毫不在意擦去溢出的鮮血,卻感到前胸一陣鈍痛,不同于他的路數,十星的掌力很強勁,輕羽被擊中後幾乎是滾落下身,五髒六腑猶如重組一般。身後的短刀已被拔出,傷口很深,輕羽就地一滾,一排鋼針刺入其方才所落之地。
不等重傷的輕羽喘過氣,膝蓋再次被猛地一擊,不堪重負的膝蓋彎下四分,鋼針被收回之際,輕羽立即往前奔去,雙手合掌後伸開,卻被十星輕而易舉的接下。
“動作慢多了。”
猛地收回來,輕羽後退幾步,一同落在身邊的,仍舊是那柄絕豔。
那一天,三年間未曾落下一滴雨的荒漠迎來的場酣暢淋漓的暴雨,詭谲邪魅的狠辣出手加之明顯更勝一籌的武力壓制,鮮少嘗到鮮血滋味的輕羽半跪于黃沙之上,染血的絕豔無數次被持平。
“在你面前的人,是輕羽,清幽閣三閣主。”為下咽的鮮血所封喉的音色極為沙啞,不服輸的韌勁一如輕羽始終熠熠生輝的眼眸,令人情不自禁的心軟。
“罷了,我與你并無仇怨,更不願同你們中原武林扯上關系。”十星松了口,視野中,輕羽如今的模樣漸漸覆蓋了初見那日眼角殘留着冰霜的人。
有些人,終究是收不來的。
一個月後,紅楓樓頂層,绯辭坐在妝台前,透過銅鏡,看着身後牆上的畫。
牆上的畫卷是卷起的,裡邊畫着一個白衣的姑娘,但未點上五官。鮮有人看過這幅畫,就算看見了,也沒有人猜得出畫的是誰。
唯有一次,一個血玉教的小奸細潛入紅楓樓,偷看了畫兒。但不知這個小奸細認出畫中仙是誰沒有,還沒等绯辭做出反應,一直暗中保護着绯辭的小陽便已出手,可憐的小奸細被破了氣管,死得安安靜靜也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