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疏影,春日遲遲。淺草蓋過冰雪消融後的沃土,漫天芳菲卷着春日的氣息飄散十裡。
星宿樓裡坐滿賓客,樓頂鑲嵌着碧藍色的夜明珠,四角懸吊着四大神獸。正中央的擂台印着古樸的圖騰。
擂台上兩個赤/裸上身的男人正在厮殺,其中一個就是刀疤臉。兩人橫刀相向,刀刀緻命。而他們背脊上都紋着一塊暗青色的玄武圖案。
鼓點不疾不徐,有節奏的敲着。
“他們的後背為何都有刺青?”明榆悄悄地問坐在旁邊的蕭蔚川。
少女身着嫩黃色襦裙,腰間挂着栀子香囊,發間點綴着簇簇桃花襯着她渾身朝氣,眉間點上了花钿,顯得眼睛更明亮。
蕭蔚川警惕地看着四周,神色凝重,對明榆卻是一如既往的耐心:“星宿樓的殺手分為四個等級,每晉一級背後就會多紋一種神獸,依次是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像他們這樣都是最下等的殺手。”
他轉動着手上的扳指,沉思後道:“星宿樓是父皇所建,裡面豢養了無數殺手。那些殺手都是從死人堆裡爬上來的……”
蕭蔚川說着說着渾然不知身旁的姑娘已然走神。
擂台上的人殺紅了眼,刀尖上鮮血飛濺。鮮血刺激着在場的人,大家越看越興奮。隻有明榆提不起興趣,開始東張西望,她的心跳不知為何變得很快。
自踏入此地那刻開始,明榆總覺有些不安。
忽然間,鼓聲停奏,場内似乎有片刻的安靜,春風從四面的窗棂吹來,微風拂面,明榆的長睫微微顫抖,恍然間閣樓上的簾子飄起,一抹藏青色映入眼中。
隻一眼,明榆便記住他的模樣。
他站在珠簾後,穿着不似中原人,藏青色的衣襟上繡着繁複的花紋,窄腰收于腰封,挂着的銀飾與百褶交錯。
明榆又順着視線往上看,發現他的打扮也不同,帶着張傩面具,左耳帶着紅穗子的耳飾,長發披散,兩側幾股纏着彩繩的發辮垂在胸前,辮子與發尾都墜着細小的銀片。
而他似乎透過厚重的面具亦盯着這邊,明榆觀察後發現并非錯覺,慌忙低頭,插在鬓邊的花不慎掉落在腿上。
蕭蔚川這才察覺她的失神: “阿榆可是走神了?”
明榆把花别回發間,“沒,沒有。”隻記得方才所言,便随口接着問,“你說這是最下等的殺手,那最上等的呢?”
此時,擂台上的刀疤臉一刀刺破對手的胸膛,那人應着賓客的歡呼聲倒在血泊裡。場内聲浪翻卷 ,四面樂聲起,鐘鼓響。
衆賓喝彩聲蓋過正在低頭說話的兩人,随着旋律升高,鼓點逐漸密集,急促的調子密密麻麻。牆縫中悄悄地冒出了成千上萬隻黑色蠱蟲,遠看已經與牆融為了一體……
蕭蔚川頓了頓,道:“玄枵,不以真容示人,不知是何模樣。”
玄枵此人心狠手辣,面由心生,于是蕭蔚川又補充了一句:“估計相貌醜陋吧。”
明榆聽見這個名字,下意識躲了一下,不知不覺地緊張起來,心跳的更快了,她趕緊轉移話題:“閣樓上好像有個人。”
蕭蔚川果然不再繼續說下去,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可那卻空無一人。
“哪有?”
玄枵站的角度十分巧妙,從蕭蔚川的位置看來,恰好被柱子擋住了。
明榆訝然,再次看去時那人早已無蹤影,仿佛方才閣樓上的人影是幻覺。
明榆别過臉道:“我是真的看到了。”
“好。”蕭蔚川柔聲應道,但目光卻不定,他從進來那刻起,就留意這裡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來之前,他已令親衛兵潛伏在星宿樓附近,一有異動,便破門而入。可怪的是,到現在都無事發生,這并不像玄枵的作風。
與此同時,掌聲雷動,衆賓高聲喝彩。明榆偏頭看去,站在擂台中央的刀疤臉将對手的頭顱割下,高舉空中,宣布勝利。
接着,刀疤臉重重地敲着戰鼓,震耳欲聾。
紅色的鮮血刺激着在場所有人的五感,而蠱蟲已經悄然爬到了腳下……
眼中猝不及防地撞入血腥場面,蕭蔚川趕緊捂住了明榆的眼睛。
終于有人察覺到異樣了,尖叫起來。無數的蠱蟲死勁地往人身體裡鑽。很多人扭打在一起,不堪入目。
明榆聽見一陣躁動,她移開蕭蔚川的手,起身踮腳看去,發現有好多蟲子在往人的身體爬。
那些人身上奇癢難熬,抓的頭破血流。
不過,蠱蟲好像受人所控般,全部都繞開了明榆,就連蕭蔚川身邊也沒有。
樓内瞬間亂成一團。
蕭蔚川比明榆高出一個頭,看的更遠些,瞥見長廊上有一排弓箭對準了看台,心中警鈴大作。
明榆感覺手臂一禁,接着就被那股力拽住蹲下。
旋即,箭羽劃過空氣的聲音此起彼伏,箭矢紮入皮肉後的慘叫夾雜着驚恐聲,衆人四處逃竄。
更有人試圖把大門撞開,然而飛來的箭直接将他釘在門上,汩汩鮮血順着他的衣服往下流。
明榆躲在桌子下一動不敢動,耳畔傳來蕭蔚川聲音,“别怕,我的人就在附近,他們馬上就來救我們。”
她閉緊眼點點頭,不敢擡頭看眼前的慘狀,額間滲出密密的細汗。蕭蔚川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神色淩然,将她護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