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也在下雨,落地就感受到悶熱又潮濕。
周恪會來接她去一場飯局,聽說是他同學孩子的滿月酒。
無論什麼事情,他發來的信息總是很有禮貌地在征求她的意見,她該滿意,又不那麼滿意。完全不同于和何江澤的“我想要獨處”但是又一再妥協,稍微語氣硬了點對方就敏感的不行,托朋友來試探。周恪總是很有分寸,從不會主動打擾,但這種差異又會讓她覺得,他到底在不在意她。
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已有十多分鐘停止更新,旁邊三五成群的女孩子也在夠着頭朝裡看。
周恪算着時間覺得向君霓快要出來,也陸陸續續走出一波新下機的乘客。他手輕搭在欄杆上,留意着來來往往的行人,而這時一個不那麼熟悉的身形出現在他眼前。
下意識警惕,調動記憶。
旁邊的那些女孩子紛紛圍了上去,舉着手機,遞着信件,嘴裡喊着那位戴着口罩一身黑的男人姓名。
此時此刻,周恪對于何江澤所有的記憶,包括網上的照片、曾經那匆匆一撇,都重合于眼前的這張臉上。
頻繁見到一個同性入侵,像雄性嗅到同類的氣息,帶着某種争鬥的意味。他很難不把這位何江澤放在眼裡。
同時也察覺到對方的視線,他們無聲對視,都戒備,像老虎弓起腰巡視着闖入自己領地的不速之客。
何江澤也在這之中冥冥覺得,他就是那個周恪。
等他走遠,周恪還處于防範狀态,一直到向君霓出來後喊他,他一下子收斂回鋒芒,變回那個人畜無害的模樣。
他問她:“工作還順利?”
“還行吧。”她回,沒怎麼在意,“你說我要不要換身衣服再去?”
“不用,很好看,但眼睛怎麼紅紅的?”
“沒睡好吧,困死了,等會兒我補個氣墊就好。”她打着哈欠,把行李箱全權交由他,“飯店在哪呀?遠不遠?”
“四十多分鐘,你在車上先睡會兒。”
……
到達飯店包廂,裡面賓朋滿座。楊森在門口迎賓,招攬着他們進去,對房間裡面大喊着:“我孩子呢?快讓師兄抱抱。”
周恪把手上東西給向君霓,張開手,剛滿月的孩子就遞到他手上,有模有樣地哄逗着。旁邊人在和向君霓寒暄,嫂子嫂子地熱鬧喊她,她笑着笑着往周恪肩上微靠,周恪看一眼她輕晃的腦袋,也跟着笑。
“诶,你有電話。”她舉起他震動的手機,屏幕顯示師母。
周恪示意她接通,彎腰湊近耳朵,手上輕手輕腳把孩子送出去。
從她手上接過手機,拍拍她背,稍微走遠了點聽。
向君霓和人聊天的間隙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看見他挂了電話稍作思索,回來先貼近她,低聲說:“老師那邊有點情況,不是大事,醫生說要做個微創手術,老師說不做,師母拿不定主意,想讓我去聽聽。”
“啊?那現在就要走了嗎?”
“幹嘛呢幹嘛呢,這就說上悄悄話了。”
對話被旁人打斷,周恪便笑着解釋,但隐去了陸新的身份。
“這事也就耽誤一會兒時間,那醫院不就在旁邊嗎,怎麼說你今天也得回來把飯吃了吧?”
“就是就是,這就走了可太沒勁了,說好今天晚上一塊兒聚呢,差誰也不能差你啊。”
“你要是不回來,這紅包我可不要了啊。”
“诶,讓嫂子留這,我們壓着人質,看他敢不回來。”
“嘿,要不說你小子腦子靈呢。”
“嫂子留下,嫂子不能走。”
向君了解點陸新那邊的情況,也知道周恪最近兩頭跑很累。
那她就當個好人呗。
她先松了口,說自己也想留下,讓周恪自己去,結束了再回來。
周恪周旋的腹稿就被她給折下。
“嫂子都發話了,你還不識趣點兒。”
“就是,幹脆别回來了,嫂子在這就夠了。”
他鼻息一松,到底妥協,臨走又捏捏她的手交代:“你安心吃飯,有事給我電話。”
結果被衆人嘲笑膩歪。
服務生進來詢問要不要上菜,如此衆人才落座,向君霓硬生生被推到靠裡的位置,衆人還張羅着給周恪也留個座。
楊森先回了他父母親戚那邊的包廂,剩下的人她不太熟悉,但都互相給幾分面子,總是說得過去。
然後門口又來了兩人,人未至聲先到,邱峰大剌剌喊着幾個名字,衆人起身相迎,被點名的幾人專門走上前,虛抱一把,嘴上說着大老闆終于來了。
再一看:“呦,難得呀,小師妹也來了,稀客呀。”
是卓瑤,她還記得。
挨個寒暄,當然向君霓也被注意到。邱峰認得她,和她打完招呼後環視一圈,大聲說着:“咱周師兄呢?怎麼光嫂子在這,他人跑哪兒了?”
有嘴快的比她還先着解釋周恪有事先去一趟醫院,邱峰就順着那人話頭走過去,直接坐在那處。
卓瑤也接着挨個問候,到她旁邊,和她問好,然後說:“我可以坐這嗎?”
确實沒有更好的位置,隻有主座還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