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強生把郎丹澤擱中控台刷視頻樂呵,掀了掀眼,見覃瑜鑽進主駕,嘭的關上門。
他拇指一劃翻到下個視頻:“怎麼?不拉偏架啦?”
覃瑜封窗,為防竊聽四面都裝隔音的:“崔衡去哪了?”
覃強生撕着幹裂的嘴皮,“我支他去聯華替我捎煙。”
覃瑜交疊雙腿,俨然上位者的姿态:“這趟拜訪汪貴花安的什麼心?”
覃強生嘿嘿一笑:“想她了嘛。”
“别裝。”她冷哼,“你曉得柏總不準你抛頭露面?”
覃強生滿不在乎掏耳朵:“你妹去哪了?”
“找她什麼事?”
男人翻相冊遞給覃瑜:“你瞧。”
赫然遞上的活人懸賞令附有覃舒入職照,現已炒到500個BT币。
即,一手交人一手交錢可以拿到2.5個億。
覃強生譏嘲:“你妹身價比你還高了。厲害不?”
覃瑜不動聲色,有節奏叩擊方向盤:“柏總不允你單獨行動。”
“我可沒講把人交柏總。瘸腿盯得狠呐,就一走狗,明晃晃的鈔票在他眼皮子下都當瞎的。”覃強生抽一根555,不顧封閉的車廂,歪頭點着。他抿了抿煙嘴,“我跟東南亞三哥談的價,把人給他。你幹不幹?四六分,你四我六,你曉得你妹就聽你的話,我連她面都見不着。”
覃瑜沒吭聲。
覃強生自顧自道:“叫她回家吃飯,你賣人情。就順到汪貴花這旮旯地兒,後事我派人處理。不勞你費心。”
覃瑜:“東南亞三哥要她做什麼?”
覃強生惡狠狠地笑,露一口金牙:“要挾柏總啊。他不是要人麼?”
“你反水。”
“什麼叫反水?話恁難聽。柏總都沒把覃家當自個兒人,我替他在島上擦屁股,他呢?賺得盆滿缽滿,分我半點好處沒?”
覃強生咄咄逼人,被熏黃的指一點點揩煙灰,說話更是一套套牽着人鼻子走,“再說葉雯那事兒分明是瘸腿做事毛糙,鍋不還要你背麼?七八個股東怪的你,柏總撒手就把Touch的渠道掐死了。扇你右臉你把左臉也給人扇,不傻的麼?說白了你我都背黑鍋的,我替覃家搞點财路怎了?依三哥跟我的交情,再怎麼也不會撕了你妹的票,我——咳咳。”
覃瑜沉吟,眸光淡淡的:“我考慮考慮。”
覃強生:“考慮你媽的。現在就給她打電話,我趕時間。”他嘟哝,放低靠背,蹭了蹭澳洲羊毛毯,“……給姓汪的婊/子氣得老子摔倆拉菲,我可去她的。趕今兒回就受氣。要不為你妹,這個家我打八輩子都不願回。”
……
“事情就是這樣。”覃瑜同男人隔桌對峙,“覃強生打算反水。”
那人習慣擰了擰金戒,向五步之遙的助理打了個手勢。
戴半狐面具的和服女人屈身端上茶水與櫻花樣式的果子。颔首,再退居檐外。
“膳畢我會告知我的答複。”男人起身,墨鏡竟紋絲不動貼合他的鼻梁,而他挺拔似不曾躬過。
覃瑜捏起一枚果子,輕咬。口感細膩,霜雪般觸舌就化了,淡香萦繞,後調微苦。
她呷一口煎茶,見男人立于檐下的斜影搖曳,同他那知書達理的助理聊些什麼。
片刻,當覃瑜食完最後一枚果子,男人坐回原位,墨鏡覆了薄霧。
“覃強生我自會處理。姑且談别的——”他夾着一張A4紙,推前,“你認識這個人嗎?”
覃瑜接過。是張非法竊取的個人信息表,其上證件照矚目。
照中青年凜若冰霜,不怒自威,五官硬朗缺乏柔和美,陰郁似常年蒙受高壓。因攝像要求裸露的飽滿額頭使左眉一道瘢痕突兀,從臨太陽穴斜刺眼睑正上方,醜陋且狹長。
毋庸置疑,他很帥氣,但同那空洞的桃花眼對視,覃瑜悶得慌。
墨鏡男呷着紅茶:“你見過麼?”
她摩挲印刷的宋體字:“不記得了。”
簡煜。這個名兒。倒是聽誰提起過。
“他跟你妹走得很近。”墨鏡男意味深長,“我懷疑他别有用心才往ListeN注資。”
覃瑜蹙眉:“我妹妹創業需要資本。”
墨鏡男道:“我并無诋毀的意思。”他指點履曆一行,“海東資本VC部投資經理,簡煜,業務涵蓋芯片新能源,社媒版塊ListeN他是投的第一家。姑且不提ListeN零産出。去年十二月,今年一月底、二月初,他在别家陸續撤資做風險規避,卻往ListeN投了又投,目前占資比48%。”
頓了頓。“你應該理解這個數字。出資50%。意味什麼。”
覃瑜皮笑肉不笑:“怎麼?你按捺不住了?”
墨鏡男後仰,“是。”
幾時飄起鵝毛小雨,蹲踞滴瀝,池泉潺潺,庭院氤氲散不開的潮氣。
戴面具的女人踩榻榻米,又端來些果子。
覃瑜沉吟,心知肚明入了鴻門宴,遂再别緻的糕點都無暇顧及了。
“你要我怎麼做?”她實在欣賞不來島民的侘寂文化,呆在四四方方的和室,盤腿久坐腰都酸了,“柏谌。你現在就想要ListeN是嗎?”
“我耐心有限。”柏谌淡淡道,“簡煜妨礙了我的計劃。”
“你想除掉他?”
“覃瑜,我讨厭别人猜度我的想法。你問的有些多了。”柏谌又換了個坐姿。
面具女按着他肩,忽俯低耳語。覃瑜聽到柏谌用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除掉一個人得瞻前顧後,多少留把柄。不到萬不得已别動這法子。活着的,總好過一個斷氣的。”
“我需要的是ListeN,以及它背後的‘God’。簡煜是我們獵取ListeN的捷徑,倘若能一拍即合,自然再好不過。若不能,再強來也不遲。”
“我已叫瘸腿去找他。覃瑜,和他溝通,勸他讓渡股權,這可就是你分内的事了。”
……
彙航路,現盛江開發區一帶,A市偏郊,人煙稀少。
24h便利店,夜班員工阿慶肘撐收銀台,惺忪觀看賭球。一台被金屬支架固定的iPhone在監控死角泛着鬼火般的幽光,照亮他灰濁的面龐。
他在這便利店做個把月,深知店面冷清,大膽摸魚。哪料才買完巴塞羅那同米蘭打成1-1的平手,餘光乜見自動門滑溜,三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接踵,裝作挑商品的樣。
為首的清癯,松了松袖扣,一瘸一拐行至煙櫃前:“來包三五。”
阿慶拉隔闆取煙,低頭之際受強力掣肘,一個前傾趴伏,頓時清醒,悚惶欲掙脫,前額擦過對方未刮淨的青茬,再被摁回櫃台。
一張單寸照推至簾前。那人駕輕就熟,掐他頸項如抓貓,竟紋絲未動。
“最近見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