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對。就是這樣。
C:把刹車鋼喉松一些,漏完油,指不定哪天車禍人沒了,能要到索賠。
0101:風險比較大吧?
C:我有做汽修的朋友,替人幹過這事。
Jinyin:真死了?
C:沒刹住車,急打方向盤。殘了。
Openmy22:卧槽。豈不是要照顧她一輩子,怎麼不來個痛快的?
C:殘了才好啊。趁機賣人情,她就再離不開你了。
0101:然後呢?給她當免費保姆?
C:對藥物動手腳,慢慢折磨她呗。
C:等她臨死前,你們一定要提到遺囑。确保她過去從你們這兒壓榨的财富都能千百倍地贖回,得叫她後悔,給顆糖扇一巴掌,叫她死也死得不能瞑目。
……
然後呢?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退出讨論間,崔衡惡寒,忽不知身在何處。
方才肆言仿若出自他人之口,絞盡腦汁都想不起細節。唯有手機被揣得滾燙,昭示他确參與了一場性質惡劣的攀談。
他把煙蒂抖落灰缸,拿去沖洗,裝作從未盛過煙灰。雖改不了煙灰缸的屬性,但表面幹淨總好過無所遁形的龌龊,尚且予他僥幸的資格。
崔衡聞不到煙味,以為她也嗅不出。
于幽冥處情不自禁端詳她姣好的睡顔,被反握蜷縮的手指。覃瑜吻了吻,嬌嗔:“又背着我抽煙呀?”
他心悸抽回:“不。”再補充,“睡不安穩。就抽了一根。”
覃瑜撩被窩,托出一股熱浪,勾着他的魂。
“進來。”
他聽到她低低的笑,鑽進晦暗的心室。
見崔衡沒反應,覃瑜環過他腰肢,一米八五的人兒竟任由她擺布。他是很抗拒的,不知為何,強烈的委屈瞬間洗滌他無中生有的仇恨,差讓他掉了淚。為遏制眼淚他咬唇,拼命在充盈的二氧化碳裡汲取氧氣,像沙灘上暴曬将要渴死的魚。
覃瑜朦胧喃喃:“我夢到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什麼?”
“當天迎接我的隻有你的母親。”沒有回答他的疑惑。女人像睡着了,又還醒着,“她說你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心思敏感,好賴話聽不懂,叫我多關照你。”
“你困糊塗了。松開我。”
“你小心翼翼瞧我那會兒,還沒我肩膀高。我可憐你,可你第一聲喊我阿姨,我馬上就不可憐了。難道我真有那麼老?你向來不會說話。”覃瑜低語,“哪知今日。偶爾看着你,會覺得你很陌生。”
鋪攤平平淡淡的語錄,不知哪個字觸動崔衡,他哽咽了。
黑暗中周遭都被抹去,思緒卻清晰溯回初見覃瑜:他躲在母親背後拽弄少女寬大的袖管,出言不遜“覃阿姨”;她豁然開朗,撲扇的睫毛鍍了金燦燦的暖陽。
——原來你就叫崔衡啊。
——衡。對等,平正,不偏不倚。是這個意思嗎?
他從沒見過她這般漂亮的女孩子,像極了稍縱即逝的蝴蝶,往後使他魂牽夢萦,且取代母親成為不可或缺的存在。離别時的撕心裂肺尚曆曆在目,他暗自發誓,倘若能得到她,倘若能得到她……
……
倘若能得到她,又何妨?
柏谌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灰濁無法聚焦的眼睛。
“别害怕。崔先生,我可沒對覃瑜談您。”柏谌摩挲下巴,“覃瑜性子我駕馭不住,需要個幫手。”
言下之意,看你挺适合的。
“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也不感興趣。”崔衡顧左右而言他。
“不感興趣?”柏谌笑:“92810号房您的言論很精彩,不覺得嗎?”
“你從哪得知的92810号房。”
“您是從事互聯網的,不清楚嗎?當今信息洩漏得多厲害。”雖未聚焦實物,柏谌空洞的雙眼卻讓崔衡難以忍受,“也是意外。沒想到那天與我們高談闊論的是您——覃瑜的未婚夫,密語的前任CEO,如今像老鼠一樣苟活。”
“夠了!”崔衡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心虛使他緘默數秒坐了回去,頹廢地托住腦袋,“……說吧。想我怎麼做?求你别跟覃瑜提。”
“您也不必緊張。”柏谌面上笑意更濃了,“我的要求不高,隻需您監視覃瑜,她的一舉一動,您都得彙報我。我擔心她做出格的事,驚動——”蹙眉,“您應該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吧?還是說,覃瑜把您保護得太好了,您一無所知。”
崔衡茫然。
柏谌歎了口氣:“好吧,我明白了。”
他笑了笑,湊近崔衡,“我借用算法搜羅特定人群,放逐他們,在一座島上……”
崔衡不舒服地後仰:“島?”
“姑且稱之惡/魔/島。對,您沒聽錯,與北美加利福尼亞州的監獄島同名。在惡/魔/島上,我們放逐了成千上萬的邊緣人。”頓了頓,“他們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具體體現在哪?C先生,動用您的智慧,好好想想。”
崔衡嗫嚅:“我不懂你的意思。什麼邊緣人?放逐?你到底在講什麼?”
柏谌默了片刻,哈哈大笑:“裝什麼呢?C先生,您不是蓄謀殺/妻都津津樂道嗎?難道您不曾想殺/害您的妻子牟取暴利?咱是同類人啊,正因如此才會在92810号房相遇——”
“你到底在說什麼?瘋了嗎?!”
不可控地想到最糟糕的結果,崔衡麻木,一瞬他憶起葉雯案,當時沒有細想為什麼髒水會潑到密語,在與李廣濤刑警交談時被點明關鍵——因為密語的算法決定了它的安全隐患,你是什麼樣的人,算法就給你推什麼樣的帖子。
一切都被監控了!就在智能介入下,人的屬性被量化,借由特征值操縱繭房易如反掌。罪魁禍首察覺隐患才會甩鍋給密語,使作為CEO的崔衡百口莫辯,而趙五在罪犯的庇護下守口如瓶,根本撬不出有價值的信息。
而今,罪魁禍首就在他面前,捧腹大笑。
“是你們殺的葉雯再把髒水潑密語……是你搞的鬼,是嗎?放逐……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非法囚禁那幫人就像壓榨二十世紀初的國際奴/隸。最後還要怎麼做?殺了他們?還是玩弄他們永無止境。不,肯定有利可圖,利是什麼?他們得到了什麼?
柏谌笑累了,戴回墨鏡。
他說,“真正的名流懂得它的價值,也懂得政商奠基的根本。我頂多投機主義者,替他們搬來一塊敲門磚。事也不是我一人在做。”
崔衡問:“這些被放逐者都是失蹤人口嗎?”
柏谌說:“您姑且可以認為,很多無親無故的。孤兒占了半數,還有流浪漢,罕見病,欠債的,吸/毒的,瘋子,妓/女,逃犯,缺胳膊斷腿的……”聳肩,“您就當我在做慈善,否則他們無家可歸。”
“你以什麼理由?”
柏谌托腮:“我能給予他們庇護。就走投無路且政策恰未關注的群體,我能幫助他們。不是嗎?”
崔衡:“代價是什麼?”
柏谌:“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但他們曾忍受過。僅此而已。”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崔衡最後問了個稍顯多餘的問題:“你眼睛怎麼瞎的。”
柏谌端起茶水,自得其樂抿了抿:“被潑了八四消毒液。”
……
時針轉至數字九,簡煜乍醒,口幹舌燥,倒了杯涼白開。
主卧榉木床貼東牆,牆上挂幾面錦旗,正對的一張刮痕累累的八仙桌置有熱水壺和鏡架松動的老花鏡,老花鏡擱放在一隻相框旁。
簡煜沒開燈,撥弄生鏽背闆,夾層塞有相片:三位青年并排。中間的人高馬大,喜笑盈腮,小臂搭拉左右倆兄弟;左一腼腆,表情略木讷;右一自信,但不張揚。
取出相片,翻面,一行飄逸的手寫字赫然躍上:1988年秋,攝于城東交通站。
左,周澤業。中,周澤企。右,李廣濤。
字跟爬似的,簡煜一眼了然手筆出自魏邵的亡夫周澤企。
怔神,玄關異響。他機警回頭,上了年紀的李廣濤疲憊推開卧房的門。
見簡煜未寝,李廣濤一愣:“還沒睡?”
簡煜不動聲色把相片塞回相框:“剛醒。做了噩夢。”
李廣濤自顧自道:“盛江物業傳訊,有一行來路不明的家夥非法闖進你的住宅,監控顯示昨夜淩晨兩點半,領頭的是個瘸子,人臉信息未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