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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Ridg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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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程星星慢慢松開公車抓杆,“我是個……是個老/鸨。”

簡煜問:“替他做很久了嗎?”

程星星說:“他什麼生意都做。我…欠他個人情。他見我聰慧,把我安場子裡。後來,不怎麼管我了。”

倒退的野景撲朔迷離,大都市包容一切人為的污穢,蠅營狗苟,日複一日上演着相同的戲碼。底下騰湧的泥沙瘴氣漸欲迷人眼,于是作樂也便成了都市人唯一的信條。

“我是他情/婦…他喜歡年輕女孩子,成年的便不喜歡了。”将重心依托抓杆,絞着蒼白的指低了又低,“考上Z大後,他對我說‘恭喜’,我再沒見過他。兩年了。我想他…想得快發瘋。”

她歎息,自嘲地苦笑。永不能被洗淨的腥穢就像她千瘡百孔的身體。

“要是能倒退回那一天就好了。我會催眠他一直深愛我。”

搭乘末班車送她到場子,一路不乏花枝招展的名媛和道貌岸然的高管,盡是些酒色之徒。

樓宇霓虹招牌參差,不是迪吧便是賓館,翻來覆去的重樣。

她在出入口躊躇,簡煜替她攏緊外套,她就笑,笑時燦若星海,可城市的夜是一片荒蕪。

“簡煜,你和他們不一樣。”她咬字輕,不敢做承諾,遲疑的後效即是她一旦鐵了心就至死不渝,“我不能想象沒有你的生活了。”

……

這女孩有多難被理解呢?

夏初的蟬鳴吵得他頭疼,他躺在草坪上,百思不得其解。

到她死的那一刻,他都堅信她是為毀滅而生。

畢竟十八歲愛上一個七十三歲秃了頂的暴發戶。他着實想不通。

……

[1390xxxx166:貓咪很可愛,也很脆弱。]

[1390xxxx166:在惡劣的環境中,流浪貓平均壽命不超一年。我們見到的絕大多數是公貓,母貓通常懷着崽,因饑餓或感染病菌,活不過臨産日。]

[1390xxxx166:程星星。在純粹的大自然,隻有物競天擇,沒有可愛。]

……

她以為他是救她于火海的七級浮屠。

孤立無援的境地下,人本能地會攫緊些什麼,将子虛烏有的理想寄托他者,造一個神,捱過一個又一個不得已的酷暑與寒冬。

為躲避宿敵,程星星在城中村租了間五十平小閣樓。

隔壁魚市,春夏秋冬醞釀一股揮之不去的腥臊,好在隐蔽,爬山虎把唯一的橢圓窗堵得隻留一個能照進陽光的小孔。除她和在西班牙度假的房東外,沒人能打聽到這兒住着誰。

她把避難所告知簡煜,以表涕零。他來過兩回,為她添置日用品。

此番行為與替流浪貓提供免費罐頭無異。

起初不在意,待到程星星因腹痛蜷縮床榻道來她不堪回首的過往時,他懷着一絲無由來的厭惡,意圖抽身。

流浪貓食不果腹,翹首一罐沙丁魚,絕不知這善人住哪兒,給它帶的是美味還是砒霜,明日還會不會出現。可憐的貓咪。他的犧牲無非斥資買了罐頭,卻能蒙受它獻祭般的深情。

稽遲的厭倦使簡煜決心從她的世界消失。

返程,恰被陌生男人喊住。回眸,那男人谄笑,笑容不幹不淨:“你知道程星星住哪嗎?”

“程星星?”

“你剛送走的女人。”他比劃,“抹胸,黑絲,大腿有疤的那個。”

一系列描述帶有濃重性緣色彩。直覺告訴簡煜此人絕非善茬,可他水波不興的,擡手,指向一處。

“謝謝。”男人越過他。

……

潮落。

警示帶纏出别扭的形狀。

護欄垂落的一根鞋帶搖曳,半弧死套留有重物碾壓的痕迹。因油脂幹結凝聚的焦黃色被用油性筆圈起,幾分愚人的荒唐。

簡煜站得麻了。魏女士隔警示帶喊他,他恍若隔世,回首像丢了魂。

“你爸把行李收拾好了。”她自顧自道,“我下午預約了李醫生,做你的心理輔導。”

埋怨掖得再深也被他捕捉二三。

簡煜哽得慌。胃拼命冒酸氣,又似木塞栓了喉。獨一份魏女士的叨唠不休。

“成年還淨給我添亂。”魏涵搓着不知哪兒揩的灰,“早講你腦子有病,你爸不聽,非讓你接受高等教育。現在好吧?書讀多了,毛病重了。”

她睨着他,“怎麼認識妓的,不會是嫖過吧?給我長點臉吧簡煜,你夠讓我丢臉了。”

簡煜喃喃:“貓。”

“什麼?”

他折身往操場跑:“你先回車裡,我處理些事。”

“你要幹嘛?”

簡煜充耳不聞,越走越快,幾乎是以飛的速度沖進乒乓球場,尋找三花貓。

乒乓球場角落是它的安身之所。如今它倒在那兒,尾巴蜷進渾圓肚腩,一束跳閘的燈泡對着它。

他試探它腹部。它沒了聲息。

恐懼順脊椎沖頂,三伏天如墜冰窖。一刹那,程星星的自缢、三花貓的辭世,都變得無關緊要。

蟬鳴聒噪得能打亂他引以為傲的理智。

簡煜忘了他是怎麼踉跄着爬離,呈大字躺進草坪,手心向下攫緊強韌的草。

唯有意識的是針紮樣的痛,痛才能讓他鮮活,不緻被奪舍了般,渾渾噩噩。

實在發緊到麻木,指甲或缬草割破皮,打濕土壤,通感孩童天真的夢。那光滑的鱗無聲地爆裂,金魚眼就像被強光照過的視網膜。他看着它。渾濁。犀利。沉綿難愈。

簡煜籲一口氣,松了草皮。不減的驕陽,蟬鳴依舊。他擦出自嘲的笑:

“好寂寞啊。”

……

縱然虛懷若谷,覃舒仍被簡煜大篇幅的忏悔震駭。

她思忖,搭建隻言片語的真相:簡煜幫助程星星,程星星信任他,反被他洩漏了藏身之處——過程不得而知——結果是程星星精神錯亂,自毀。

程星星去世後,簡煜被鑒定解離症,休學。比起心理咨詢師詢問他如何确信程星星自戕,覃舒想問他為何背叛,販賣高尚的信任。

被侮辱的程星星想讨個說法,簡煜給了五百補償金,言下即嘲諷:

——你是什麼?不過出賣身體的人。

覃舒堵得慌。她極易代入那孩子心境,無可名狀的憤怒與悲恸定将她擊了個粉碎。

掐死一條金魚。易如反掌。

“好玩嗎?”她平複了心情,問他,“背叛一個信任你的孩子。”

“我很愧疚。”

“你不會愧疚。簡煜。”拔高的音量凝成犬儒利器,矛頭通通對準自己,“我所聽見的,是你堅信我會原諒。可我沒法原諒,該原諒你的不是我。”

頓了頓。

“簡煜,我跟你探讨過善惡。你說相信人為的報應——”

簡煜加重語氣,“不,不是報應。我不信。若我真信這些——”

他嘴角蕩開一抹凄楚的笑,“為何我仍坐這兒?我知我錯了。但,有發生什麼嗎?沒有。這才是關鍵。為何我做錯了事仍能安然無恙呢?你倒是講講,姓崔的害你,他遭天譴了嗎?若不是你姐做局,他美滋滋喜提貴子,受苦的就你一人。”

“簡煜。”覃舒铿锵有力打斷他的谵妄。

何時像卧薪嘗膽的女劍客萍飄蓬轉見慣黑與白後堅守瘠薄廢土。她鎖了眉睇他,溫潤的鵝蛋臉較了真煞是英氣,不乏勁烈,猶一株摧不折的缬草。他攥得越緊,越能感受到她脆弱内裡的無限可能。

“人是從苦痛中誕生的。你同意嗎?”她問。

“悲觀主義的說辭?”他挑了挑眉。

“你痛苦,對嗎?”

“……”簡煜不點頭也不搖頭。

“利己痛苦嗎?享樂痛苦嗎?以叔本華的觀點,人活着就得搖擺于欲望滿足的空虛與欲望得不到滿足的痛苦,不痛苦要怎麼活?被激素操縱,不滿足現狀,消解着難解難分的欲望在患得患失中尋覓一個童話,把實現不了的通通寄托他者,索性利己啊享樂啊縱欲啊底色全都是悲涼的。世上難有恰如其分的正義,他生在婆羅門,我生在首陀羅。我說——正義即是尊重彼此美好的未來,你同意嗎?是不是一聽就來火——憑什麼?所謂天道無非迥異的立場,是信槍杆子還是主的慈悲,你恰什麼都不願信,她不原諒你,你深知這一點,隻是你沒意識到你要的就是她絕不原諒,不曾有哪怕一絲的愧疚。你要天道把你劈個粉碎,唯一的良知便是事後摩挲下巴自嘲:這樣合适嗎?你看,我不還好好的。然後就因不理想的結果失望得失智。”

覃舒胡說八道一通,捧起他臉頰,往深了瞧。

那不是雪花。

“你認為我必将原諒你。可簡煜你知道嗎?我傷不了你分毫,也沒法為你祈禱。我望着你,了解你經曆過什麼,然後試問:該怎麼做才好?因為你不懂,這裡是人間。”

撚磨他唇瓣,滑進溫濕口腔。他小心翼翼舔舐,忽迷離,泛起淚花。

“我當初就在想,擁有這副面孔的人必将憤世嫉俗,一輩子痛苦,并用頑劣行徑徒增無謂的痛苦。無需天譴,他忍受不了自己,一邊苛求事事有報應一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變了相報複,又寄希望誰來愛他。若有誰塌了心愛他,他遲早厭倦。”

簡煜喑啞着:“不會。”

覃舒:“你怎麼知道不會?”

男人斂眸,啃咬她因充血發脹的拇指:“你不知我談起這些為了什麼……”

“我可以把你送警局?”

“你可以一輩子拿捏我,怎樣待我都行。”簡煜埋進她胸脯,“我坦白所有。隻求你别放棄我。”

覃舒按壓他舌苔,忽扣着,溺水般沉落欲求不滿的雙唇。

喘息間或萦繞喉部,被粗暴頂高後迸射。索性主從關系倒置,整個兒塌陷,接收到誰的求救信号,随視野寸寸冥茫,倍感屈辱。

一隻汗涔涔的大手反扣她腕骨。她吃疼,幾近喪失理智。

有什麼貼合着,共鳴,形成一片汪洋。闌入後互贈牌匾。然後是主子委婉送客,客欲拒還迎,做局兩三回,彼此都厭了。遂攬客長驅,盛情難卻道些不大體面的調侃。客忍俊不禁,掴了一下,又尴尬又興奮,本能感到舒服,抻了抻。

……

“還敢不敢逃啦?”

抟弄。然後就回不了岸。

“說對不起。”“對不起——”

“大聲點!”“對不起——哈——”

停了瓢潑的雨。抖似篩糠。他溫柔地撂開她濕發,“鏯?”

她不經意,被他一把攏緊,蹙緊瞬間發了狠勁,“我看你就是很鏯。”

低沉的眸笑盈盈的不見一絲笑意。滿屋子敲打生物學的奇迹。倒像天賦型玩家,上手快,不留餘地的進攻兼具狡詐戰術,帶着幾份輕佻,遊刃有餘欣賞他締造的victory。

……

“腦子裡想着我,然後去吧。”

……

簡煜脫力倒在她身上,胸膛微微起伏着。

覃舒支開他,爬起。流體随重力滑出,打濕了墊子。在衛生間沖了個澡,她倚靠洗漱台,摸煙,點上。

抽兩嘴,翻到通訊錄号碼,撥出。滴了兩響,接通,對面的人耐心道:“協議我替你處理好了。”

“名下資産都轉移了?”

“是的。明早飛機别錯過了。”停頓,“跟簡煜說了嗎?”

覃舒把煙灰彈進水槽,“沒有。”

“還沒提?”

“我不想把他卷進這茬。柏谌很難纏。”覃舒說,“我做了很久心理鋪墊,隻消有人一勸我……我可能…沒法堅持了……”撐着額,苦笑,“程星星的事你應該知道吧?你跟簡煜是校友。”

“嗯。”

“怎麼說……簡煜他比我想得…更偏激,脆弱,易受環境影響。”她緩緩道,“第一次見他,我以為他極富個性,聰明又自我。是我錯了。他還是個憤世嫉俗的孩子……心智不健全的孩子,将世間諸事簡單地劃分為善與惡。我該如何跟他解釋?這裡不是天堂。”

溫自新沉默片刻,艱澀道:“我認為他會尊重你的選擇。”

覃舒笑了,“可我不願給他添負擔。”

挂斷電話,她套好睡裙。門鈴恰作響,簡煜替她取外賣。

廚房熱水壺吱吱冒熱氣,須臾,一切都安靜了。簡煜捎回藥袋子,給她摻好溫水。

覃舒一邊用溫水送服,一邊撫他被留有牙印的頸項;他引領她抵達溫熱處,頹然使他看上去像打蔫的白菜。

覃舒張臂:“要安慰?”

簡煜說:“你是不是又抽煙了?”

“是。”

“我也想抽。”他說,“你别抽了。我替你接着。”

覃舒笑侃:“那明天。明天給你。”

欲回卧房,簡煜拉住她,顯而易見的窘迫,“我說的是真的,剛才。”

“要煙?”

“不是,是你别離開我。别放棄我。”他緊了緊,又松了,着些難能形容的絕望,“你怎麼待我都好。”

覃舒用力捏了捏被她啃咬的牙印,“好了。睡覺。”

……

她絕對會走的。

直覺告訴他,覃舒走得比三花貓還絕情。

一夜噩夢。次日,翻了個身,摟的全然是空氣。

簡煜驚醒,無目的兜了兩圈。客房冷冷清清。唯有床頭櫃一張便箋上靜靜躺着一支煙與打火機。

揀起煙,奔向空無一物的陽台。從沒抽過煙的他,點了火,吸上的第一口,過了肺,嗆出滿手的淚。

揮之不去的鹹澀充斥整個口腔,他不明白怎會有人愛上苦難,就像同命運做了個妥協。

為何有人得了絕症還苟活,有人愛而不得仍執迷不悟?不堪重負的理智叫嚣得不到解答。他蹲地,掌心抵着眼,發狂大笑。燒過的灰絲絲縷縷飄零,點綴無暇,分外髒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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