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分明,油亮發光的大背頭,中年男人象征的啤酒肚,肥碩的身體,橫肉堆滿的臉,笑起來眼睛眯成條線,富态十足。
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暗色燈光下,幽幽發着綠光,手不空,嘴不停,勸着她喝下一杯又一杯。
在她腿上的鹹豬手,左躲右避就是沒法躲開,還得賠着笑容。
縱容讓老男人越發得寸進尺,眯眯眼裡更是透出貪婪的光,一點點伸進去,伸進裙子裡。
她好想躲,還想操起酒瓶子給他一下,但她沒有,明明油膩惡心得快要背過去,靈魂都在不适地顫抖,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卻笑得格外谄媚,因為高昂的酒水開了一瓶又一瓶。
恍惚間,金以南好像脫離了身體,這個人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這錢咱們就是非賺不可嗎?
眼見着老男人流着賴哈子的嘴,快親了過來,惡心反感瞬間達到頂峰……
她給自己吓醒了!
“呵!”
她捂着臉,虛驚一場。
太過于真實,真實得讓她極度不适,在床上緩了很久,怎麼也睡不着。
金以南睜開眼,瞪着天花闆,視野漆黑一片,腦海裡全是老男人的嘴角,不停回放,似乎在提醒着她什麼。
良久,摸着手機,顯示淩晨五點多,還早,但睡意全無。
屏幕按滅,黑暗裡就閃爍着老男人油膩的嘴臉,還有自己谄媚的笑臉,輪流交換。
她不想去想,盡力不去想,就是控制不住,越是努力驅趕着,那畫面卻像活了過來,不僅止不住,還不斷朝着失控的方向發展,躺在床上,似乎都能到對方的味道。
好惡心。
上輩子,破産後,性騷擾就成了家常便飯,引以為傲的容貌似乎是誘發苦難的導火線。
她感同身受,所以無法理解。
不惡心嗎?
她是惡心的,徹底沒了睡意,金以南打開燈,拉開窗簾,蜷縮着搖椅上,望着樓下萬千燈光,明亮如星。
所以啊,魚岚,為什麼?
打開周宇微信列表,文字都編輯進去,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一鍵删除,無力地躺在床上。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那畫面她想想都惡心,魚岚怎麼能忍受的?
惡心、痛心、委屈、憤怒……
魚岚憑什麼糟蹋自己?當初那麼苦,她都沒有去賣。
金以南不知道這晚怎麼過的,晚上不自覺将車開到‘金色’,望着金色的招牌,心裡再多不解憤怒,隻要想到魚岚在這裡面,下車的勇氣都沒有,更别提上去找她。
一面是害怕聽到不想聽的,一面是無法面對現在的自己,就像在赤裸裸地嘲笑她,笑她曾經的堅持和倔強,顯得那麼一文不值。
坐了兩個小時,抽了兩根煙,金以南走了。
無法面對。
不在金色,心裡卻全是魚岚,做夢都是魚岚,不是魚岚在陪老男人,就是在陪周宇,自己快把自己折磨瘋了。
第五天,她去了金色。
特意化了妝,眼下濃重的青色被她用遮瑕遮了又遮,難掩疲憊之色。
至少單恩真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有心事。
今天的金以南穿着簡單,白色針織衫外套着米色風衣,蓬松的大波浪披在身後,妝容簡單卻精緻,貴氣又清純,幾分不食人間煙火。
不像是會來這裡的人。
上次說請她喝酒,這次就真的來了。
單恩真習慣性地坐在她身邊,随手就是滿杯的酒,鼻尖淺淺的木質香隐約變淡,金以南斜靠在沙發上,倆人之間拉開了點距離。
沒有刻意,全程都是不經意,單恩真卻感受到,那份特别的尊重。
身邊的人可從未隐瞞過性取向。
單恩真笑容多了份自在,人跟着輕松起來,她見過形形色色的客戶,金以南這類,無疑是最好相處的。
“南姐。”她舉杯。
“嗯。”金以南應了聲,倆人碰杯。
淺褐色的液體在玻璃杯裡回蕩。
一杯見底。
包廂裡放着随機歌單,開着原唱,金以南隻點了單恩真,現在的包廂裡,也隻有她們倆個人,金以南擡眸:“周宇不知道我來了,我沒有告訴他。”
單恩真點頭,等着聽後話。
黑色的眸子就那麼凝視着金以南,就像,最好的傾聽者。
金以南松了口氣,有了傾訴欲,同樣體驗到單恩真的特别。
一個多月,陪她喝酒的那麼多,能讓金以南記住的隻有單恩真,此刻的傾訴欲是最好的見證。
“你認識魚岚嗎?”
幾天的胡思亂想折磨得她筋疲力盡,磨了她的耐心,有時候太遮遮掩掩,也不是什麼好事。
單恩真愣了下:“認識,不太熟。”居然不是問老闆?
“我想問些她的事,希望你不要驚訝,也不要跟其他人說。”金以南沉默片刻,仿佛陷入什麼回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語氣帶着遺憾:“我以前跟魚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後面鬧翻了,就沒有再聯系。”
“她幫過我很多。”
重點強調,關系很好,幫過她,像在強調又像在撇清,還像在引人遐想。
沒說是什麼朋友,簡簡單單幾句,看似什麼都說了,仔細琢磨卻什麼都沒有,唯一的信息點就是,她跟魚岚是舊識,現在似乎不忍心看着對方堕落。
單恩真驚訝于金以南的直白,斟酌着開口:“嗯,其實我跟她沒什麼交集。”
“她剛來的。”
“我對她也不是很了解。”
金以南面露的失望,情緒再次低迷下去,單恩真隐隐約約猜到些什麼:“但是聽說,她欠了很多錢,還被高利貸的人打了。”
金以南猛地擡頭,凝視着單恩真,聲音都在顫抖:“你說什麼?”一個可怕的猜想就她心中蔓延擴散。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不、不知道。”單恩真頓了下,金以南變臉太快了,她有點被吓到。
因為魚岚?
心裡若有若有的飄浮着失落。
單恩給倆人倒上酒,金以南明顯沒了喝酒的欲望,一雙眸子死死盯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
“不好意思。”金以南察覺到自己過激的反應,垂眸掩住眼裡的情緒,再次擡頭人又溫柔下來:“是我反應過激了。”
“你還知道其他的嗎?”
“聽說是因為她男朋友欠下的高利貸。”單恩真說完,仔細觀察着金以南的表情變化,驚愕不可置信,金以南喃喃自語:“男朋友?哪個男朋友?”
不會是那個渣男吧?
她明明已經告訴過魚岚,遠離那個渣男,并且給過她次教訓。怎麼還會?
金以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又問:“她說過她男朋友嗎?”
“沒說過。”單恩真意識到,金以南很關心魚岚,甚至是重視,連她本人都沒有發覺。
那眼裡偶然閃過的厭惡,絕對是針對魚岚的男朋友,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單恩真後悔了,說了那麼多:“或許你可以直接去問她,她今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