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點了點頭。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閉上眼睛呼喚我就好，隻要在魔族，我都聽得見，』鹿神頓了頓，又說，『你的朋友寄存在我身邊的小冰原鶴恢複得很好，他可以自己養着，以後不僅可以當坐騎，也能成為獨一無二的夥伴。』

塔爾看見了小鶴蹦蹦跳跳的模樣，它纏在鹿神的腳邊，旁邊還站着一隻熟悉的身影。巨鸮似乎是知道這裡有一道視線在看着他，一個勁地低頭，恨不得把臉湊到塔爾眼睛前面。

『他很喜歡你，一會兒就會來找你，』鹿神笑道，『他是族群裡的異類，别的哈薩萊茵巨鸮都不喜歡他，跟着你們對他來說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說完便擡起了頭，懸浮的推力突然消失，但塔爾也在此刻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穩穩落地。

“多謝。”

他感謝的不止是鹿神的幫忙，還有那些稍縱即逝的記憶畫面。

『不要和蕾妮說，』鹿神的聲音又出現在了塔爾的腦中，『我不希望她難過。』

巨鹿奔跑時悄無聲息，像一道風消失在了叢林之中。塔爾一轉眼就迎上了秦侑戎驚詫的眼神，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把頭轉了回去。

“他倆呢？”

“堵墨江十去了，”災禍說，“去嗎？”

“他應該是來找我，”秦侑戎道，“一起。”

墨江十其實來過很多次瓊佩密林，但秦侑戎頭一次見他是被自己的獅鹫就這麼拎着過來的。獅鹫背上坐着玄逐歸和一個陌生的長發血族，獅鹫落了地之後似乎格外親近那個血族，估計是因為他長得着實惹眼。

“我吐了，我真的要吐了，”墨江十跌坐在樹幹邊半天都沒爬起來，“你知道有多硌嗎？我的寶根本不愛我，他隻喜歡漂亮美人！”

秦侑戎看了一眼舌頭上倒刺被虞影溯頭發纏住的獅鹫，說了一句：“活該。”

“别擠兌我了兄弟，這長相誰頂得住啊？”墨江十盯着虞影溯看了好半天，“操了，真是太好看了。”

秦侑戎抿着嘴，他看着塔爾毫不猶豫地走向了那個長發血族，一邊伸手幫他解決被纏住的頭發，一邊仰着頭在他唇邊落了一個吻。那個血族似乎心情很好，摟着小殿下的腰就不松手了，任由對方幫自己，扯疼了也不在意。

“那是……那個在幽谷裡要殺他的血族嗎？我從無間塔裡聽說的，說小殿下差點死在幽谷，”墨江十壓低了聲音，“就這？啊？這他媽的叫要殺了他？他倆不是好着呢嗎？”

“魔族和血族，有愛情嗎？”秦侑戎問。

“懸啊，”墨江十看熱鬧不嫌事大，大言不慚道，“反正我可是魔族少有的癡情種，我愛我自己，至死不渝。”

他沒注意自己身邊還站着個災禍，古代惡魔的後裔眯着眼睛，說：“他當時是想讓塔爾死的。”

災禍的聲音把墨江十吓一跳，他險些趴地上，喘了幾口氣才問：“冒犯了，您……是誰？”

災禍瞥了他一眼，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他很好看嗎？”

墨江十沒整明白，問災禍：“那個血族？不好看嗎？”

“嗯，”災禍眯起眼睛，像是仔細看了一圈，堅持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他不如塔爾好看。”

墨江十不懂，他覺得這可能就是眼睛的差距吧。

“打個賭嗎？”災禍問他，“賭塔爾會以牙還牙，我會在手裡古代惡魔的腳下看見黑發血族的屍體。”

“不能吧，”墨江十斟酌片刻，“我覺得不能，你看他的眼神，明顯是陷進去了，誰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仇人啊？”

秦侑戎不想發表意見，知道災禍是誰的他覺得墨江十就是個智障。

“我相信我的眼光，賭什麼賭什麼？”墨江十興緻勃勃，“除了我的寶，别的随——便要！”

“鑒天城。”

“行啊，就這個嗎？那我……我要你的身子！”

災禍的表情有一瞬間險些沒繃住，他看了墨江十一眼，問：“你喜歡當下面那個？”

“我都可以啊！”

他又把視線轉回了塔爾身上，看着他們之間的互動，越發笃定自己一定會赢了。床上位置什麼的可以再商量，大不了舍身睡帥哥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兒。他盯得太認真，以至于沒看見秦侑戎一言難盡的表情和災禍嘴角的笑，沉迷恩愛畫面良久之後才想起了另一回事。

“哦對，我還沒問你的名字，你是誰啊？跟小殿下什麼關系？”

秦侑戎深吸了一口氣，往旁邊挪了幾步，決定站到玄逐歸身邊去。玄逐歸見狀笑個不停，他把墨江十說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一開始期盼他知道真相時的表情了。

“他是不是沒去過夢塔？”玄逐歸問秦侑戎。

“去裸奔？”秦侑戎覺得這家夥連内褲都能輸幹淨，“污染環境。”

玄逐歸笑出了聲，他覺得秦侑戎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有趣很多。

“你是月眠城人？”秦侑戎問。

“對，你呢？”

“北樓，”秦侑戎說，“聽說過秦家嗎？”

玄逐歸一怔，他知道秦家。北樓在薩利爾曼王國建立之初最大的家族就是秦家，直到268年才被姚家取代。

“你來這裡五百多年了？”

“來魔族五百多年，密林三百多年吧，”秦侑戎低聲道，“聽說薩利爾曼王國滅亡了，姚家還在嗎？”

“沒了，被我端了，”玄逐歸笑了，“姚新旭給我愛人下藥，我去報的仇。”

秦侑戎頓了頓，說：“看來他們一直很擅長藥。”

那邊的墨江十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他盯着災禍看了幾秒，又盯着塔爾看了幾秒，過了會兒就把自己抱成一團縮在了樹幹邊上裝死。

“他呢？”玄逐歸問，“你們似乎很早就認識。”

“也是北樓人，”秦侑戎有些意外，“看得出來？”

“感覺吧，”玄逐歸笑了笑，“其實就是猜的。”

秦侑戎頓了頓，說：“發小，也沒想到能認識……這麼久。”

“挺好，當魔族最怕的不就是孤獨嗎，”玄逐歸仰着頭，但樹葉太厚了，看不見天空，“不知道我活到五百多歲的時候會是什麼樣。”

“他也能活很久，”秦侑戎指塔爾，“你們也認識。”

“啊，塔爾，”玄逐歸笑了笑，“我也沒想到能和他當那麼久的朋友。”

那邊的塔爾朝玄逐歸打了個招呼說很快就回，便展開火翼帶着虞影溯往西南面去了，臨走前還問玄逐歸要不要見小冰原鶴。玄逐歸飛速答應了，他們可能就是去找坐騎的，大部分的巨獸如今都聚集在西南方，很容易就能尋到。

“追羽是你的字？”秦侑戎問。

“對，以後就這麼叫我吧，”玄逐歸笑了，“交個朋友。”

“好名字啊，”不遠處的墨江十高聲應着，“朋友，我直覺你比老秦有趣多了，有機會去無間塔二層啊，我給你放水！”

玄逐歸失笑：“你不給小殿下放嗎？”

“别啊那我真的要喊救命了，斯卡文吉爾家的人去什麼無間塔啊？”墨江十的表情誇張極了，“還爬塔？爬個錘子，就他那個火不給我直接把塔燒沒了都算好的！”

玄逐歸清了清嗓子，突然想到塔爾也不是沒幹過這事兒。

“那個，賽琳還好嗎？”他問。

“賽琳？”秦侑戎反應了半秒，忽然就笑了，他朝着墨江十道，“傻子，穆雲上回是不是和你訴苦，說屏障又壞了要修？”

墨江十說到這個就難受：“我沒錢啊——瓊那家夥隻會獅子大開口，怎麼着啊？我看着像是很富有的樣子？富有誰住鑒天城這破地兒啊？我早搬去無夢城了！要讓我知道誰他媽搞壞屏障的我保證讓他十倍給我填上！填不上就用他自己填！給老子充當人肉護盾去！”

災禍後退了半步，怎麼這裡還有個在無夢城活不了命的人？

“罪魁禍首找見了，”秦侑戎指了指塔爾離開的方向，“就在那兒，他燒了屏障，問他要錢。”

玄逐歸已經笑得不行了，他眼睜睜看着墨江十的臉色黑了白、白了青到最後已經變成了一副即将氣絕而亡的模樣。偏偏旁邊的災禍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張和他爹一樣幾百年都不會有表情的臉上寫滿了“找死”兩個字。

“對不起，”墨江十覺得自己不如睡一覺，醒過來就什麼事兒都沒了，最好這都是夢，“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