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在白夜塔的四周建造了一座隔絕一切的屏障,不僅王宮大殿裡的陳安和瓊無法得到内部的半點消息,連布雷希特沒有參與會議的資格。北大陸知曉真相的人隻能少不能多,塔爾也無法分出更多信任給多餘的人。
“赫卡洛斯準備好了,”玄逐歸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月眠城的出席者有六位,蘭克·索薩、赫卡洛斯、埃爾文·羅蘭、羅菲爾那、羽畫和初墨。”
“讓埃爾文·羅蘭回避,”王權說,“沒有實權者無需參會。”
羅菲爾那不敢在王權面前造次,隻能答應。
“那麼我也不該在這裡,”沈初墨低聲說,“落月同盟的指揮中樞是蘭克·索薩,我不過還能代表玄家。”
“初墨,留下,”玄逐歸說,“在青栎能獨當一面之前玄家隻能依靠你,更何況你是混血,聯盟裡還有你的親人。”
“隔音設置完畢,”羽畫的聲音傳入白夜塔,“好久不見,各位。”
虞影溯稍稍一愣,他很久沒有見過羽畫當血族大君時的模樣了,冷硬而強勢的王者在這樣一個夜晚回歸,她不是誰的親人,她代表着一個種族。
“好久不見,羽畫,”王權說,“代我向羽谿問好。”
“一定。”
墨江十和秦侑戎靠在牆邊,前者面前的桌上放着古老的半冊書和氧化發黑的令牌,後者手中抓着一把同樣色彩的劍,刻着人類上個王朝的“秦”字。
“抱歉,我來遲了,”燕拾出現在門外,“北大陸最新的勢力分布整理完畢,希望能幫到各位。”
魔族王宮的鐘樓在第七夢境坍塌之後再次啟用,被囚禁在頂層的琴師重新彈奏起了管風琴,昭示着午夜的降臨。塔爾靠在窗邊,視線從被白色鈴蘭覆蓋的雷伊湖移回了室内,掃過在場者和霧鏡之中的每一個人。
“開始之前,我有個條件,”他說,“屬于這裡的任何消息不能傳進别人的耳朵。”
他指尖燃起了火,在房間的正中點燃了一個契約法陣,帶着屬于烙印的氣息。
“‘互不隐瞞、互不欺騙、互不傷害’,一旦違背契約就會自動解除,”塔爾說,“解除時不會對雙方造成任何影響,隻是我不會再給予他任何一點信任。”
王權打了個響指,法陣同一時間出現在了月眠城中。
“一滴血,或者自行離開,”塔爾首先劃開了自己的指尖,“我不勉強。”
玄逐歸輕輕一笑,封喉刃輕輕一掃,血液便落入法陣中。
“我加入,”玄逐歸攤開手,“你們随意。”
無間塔主的威懾力在這群人中或許并不算什麼,但墨江十和秦侑戎緊随其後,将鑒天城和瓊佩密林也劃進了斯圖萊特家的版圖。
“這對我沒什麼影響,畢竟起誓法陣更嚴格,”燕拾笑了笑,“我加入。”
霧鏡之後的羽畫也沒有異議:“加入。”
“我和蘭克都同意,”赫卡洛斯望向羅菲爾那,“你?”
“我也沒别的選擇啊,”羅菲爾那聳了聳肩,“其實要這樣的話埃爾文也可以加入,他雖然年紀小,但至少……可信。”
赫卡洛斯沒有說話,但王權卻在滴下血液後低聲道:“你如果活得不耐煩了,可以獻祭。”
羅菲爾那瞬間閉上了嘴。
“軍師,”蘭克頓了頓,“我們的時間不多。”
“我也是,”沈初墨的嗓子有些啞,帶着十足的疲憊,“但我要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玄家了。”
她從未想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天能出現在全大陸最強者們的面前,即使看不見,來自周遭和霧鏡之後的壓迫感也令人難以呼吸。
“我活不久了,但也會盡力而為,”沈初墨深吸了一口氣,“虞先生,我為從前的無禮道歉,但我明白自己活不到能夠與你好言相向的那一日,多有得罪。”
“我理解,”虞影溯說,“多保重。”
沈初墨的血液融入了法陣,王權再次打了個響指,讓月眠城中的契約陣法回歸白夜塔。而就在虞影溯準備劃開指尖之時,塔爾卻伸手攔住了他。
“不用,”塔爾說,“你不用。”
虞影溯頓了頓:“至少能告訴你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契約破除時的法力波動太大,如果你首先就碰到了那個害死小布洛卡的家夥,就會全盤皆輸,”羽畫皺起了眉,“别冒這個險。”
“而且你們有烙印,”玄逐歸說,“烙印都能同生共死了,别的還有什麼必要?”
虞影溯心知在場者隻有王權知道烙印的解除方法,不留後手地将他扔去敵方陣營對塔爾而言絲毫不保險,如果他真的想背叛,沒人能夠阻止他。但王權隻是看了他一眼,擡手歸攏了契約法術,讓塔爾收束陣法的控制權,火焰逐漸熄滅。
“一周後我和虞影溯會分别從兩條路出發回山脈以南,他走霜蘭幽谷,我從深淵海離開。霜蘭幽谷路線的行進速度會很快,一周翻越極北冰原,三周之内抵達琳琅天城,”塔爾将遊标停在了過渡帶與濱塔西斯平原的接壤處,光精靈之森的邊緣,“深淵海的航行時間初步估計在一個月左右,上岸之後就是特拉古歐森林的最北部,這裡同樣在封靈結界範圍内,但魔族的受制程度輕,法力在三成上下。”
“我的同行者還有精靈先知琅軒,”虞影溯說,“死靈、銷燭、銷雪跟着塔爾,還有老秦。”
“那就剩我了,”墨江十抿着嘴,“我走霜蘭幽谷。”
“試煉。”王權提醒。
“沒事兒,幽谷過得了,”墨江十并不在意這個,“但從踏足極北冰原的那一刻開始計算,我隻有一周時間。”
“江衡延在東樓,半個月快馬加鞭能趕到光精靈之森,魚散疏坐鎮玉程山,那邊地勢易守難攻,可以讓他後撤暫掌東樓,同時涵山城分派一部分人手接應,”蘭克一頓,“之前還有個消息沒說,百裡淵現在坐守蔺堰無令城,他被大長老任命為了蔺堰的總指揮官。他和昆德爾蘭找到了突破契約桎梏的方法,可以分頭行動。”
“我不贊成讓他幫東樓守城,”虞影溯說,“這枚大棋得埋得夠深才能真正發揮作用。”
“同意,”塔爾說,“江蘭煙在哪裡?”
“駐守在涵山城,”蘭克說,“冬季爆發過一場大戰,她從玉程山支援。”
“讓她帶兵退回玉程山,魚散疏佯裝去東樓複命,不要讓任何人察覺到江衡延不在,”塔爾望向墨江十,“觀月樓呢?”
“觀月樓在北樓,原本在老秦他們家往南三公裡的山頭上,現在可能需要找找,”墨江十說,“那是個刺客組織,全名天星觀月樓,創始人是我爺爺的爹,傳到我第四代。照理說‘鸮’們不見觀月密令不動,但年代久了,估計得重新管管。至于觀月密函……留在北樓的那一半應該是武功秘籍我的這一半裡還有觀月樓的組成、分布、各部職責什麼的,雜事比較多。”
那本殘本就在桌面上攤着,墨江十沒有藏着的意思。
“江家怎麼發現觀月樓的?”塔爾問。
“北樓和聯盟始終有聯系,順藤摸瓜找到的,”蘭克回答,“有人在北樓看到了聯盟暗鸮。”
“鸮”和“暗鸮”本就相似,不聯想也難。
“這個我知道,大長老之前告訴羅伊爾蒼炱不能丢,尤其是北樓,因為暗鸮的源頭就在北樓,一旦斷了就會失去後方的人員補給,”羅菲爾那插話,“他們原本打算從蔺堰的無令城出兵,沒想到春季洪水比他們來得早,讓東樓和西涼川占了先手。”
“蒼炱與琳琅天城的接壤處是玉程山,易守難攻,外加東南面的涵山城始終有獸人大軍駐紮,聯盟輕易打不進來,”玄逐歸挪動着小地圖上的标簽,“落月同盟和江家原本的計劃是在春季過後借着夏季暴雨攻占蔺堰與琳琅天城的接壤處,就是玉程山北面的裴陵,切斷雙方的供給橋梁就能好打很多。”
“如果聯盟依舊想要北樓,那裴陵必定有重兵把守,昆德爾蘭先前傳信說裴陵直接受琳琅天城管轄,百裡淵隻負責裴陵以西,”赫卡洛斯解釋道,“他現在暴露身份太早了,因此如果聯盟在江衡延回歸之前行動,百裡淵不會阻止。”
“我盡早抵達琳琅天城,引導戰場的重心停留在涵山城,”虞影溯說,“蘭克,兩周後放出消息,說有人在涵山城裡見到了疑似君弦的人。”
“可君弦……你要用洛斯特?”蘭克猛地反應了過來。
“洛斯特·佩爾既然是君朗的私生女,長得和她姐姐像也不稀奇,更何況見過君弦的人并不多。是否是君弦本人不重要,他們在意的不過隻是薩利爾曼王國皇族血脈,那就投其所好,”虞影溯敲擊着窗台,“讓曠星确保她在涵山城的安全。”
“我讓她控制獅鹫群在涵山城後方待命,”蘭克沒有拒絕,“除了修斯和曠星,還有個叫摩裡恩的雪原狼種獸人,他能驅策狼群,涵山城周圍現在也有珈藍羅恩狼進行外部守衛。”
“那再好不過了,”虞影溯笑了,“獸人族并不知道我的立場,有他在就可以讓大長老見證獨角獸信物的威力。”
有了皇冠,虞影溯等同于為聯盟和暗黨掃除了一整個種族的障礙。
“森林有什麼消息?”塔爾問。
蘭克說:“蒼珩還在酒館,已經聚齊了一部分獵人對抗暗鸮,另外三長老塔尼亞,九長老樓庭笙和十一長老拉迪恩娜守在石殿。”
“他們不難打,”赫卡洛斯說,“王宮内線已經确認樓庭笙是盟主的人,昆德爾蘭也會協助奪取石殿。”
“秦侑戎直接從森林去涵山城或者月眠城,找到修斯,”塔爾看了一眼虞影溯,“他肯定重傷。”
虞影溯險些笑場,他發現塔爾是學壞了,拐着彎地暗示他千萬别對修斯手下留情,還把責任一股腦甩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