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畫滿臉的一言難盡,看了一眼虞影溯後說:“那我找機會去琳琅天城救達妮安卡,之後往東部嘗試開啟空中滞橋,回羅萊斯。”
“稍等,”王權打斷了他們,“有訪客。”
塔爾轉頭往白夜塔下望了一眼,發現君煌不知何時站在鈴蘭花海邊,手裡抱着崽崽,顯然是在賄賂王權。
“放行吧,”塔爾說,“我相信他。”
君煌帶來的消息與龍族和精靈族有關,離開雪峰囚籠的柏秋在昨日夜晚與月眠城中的凰笙取得了聯系,而白龍皇重觀在旁聽了許久後作出了一個令全族震驚的決定——龍族決定回歸。
“重觀的落腳點暫定是赫蘿山系,依照路線原本會在光精靈之森、厄爾瓊河谷和西斯提那夾角處爆發大戰,但我和重觀一緻認為繞道更合适,因為這裡,”君煌借用地圖,圈出了跨越光精靈之森抵達羅茵萊河對岸後的一個黑點,“胡佛天坑。”
虞影溯明白了:“你們不打算經過赫蘿大裂谷,直接從赫蘿山系正西面切入,去赫赫爾峰?”
君煌點頭:“隻要進入赫蘿山系,精靈就無法追擊,我在那裡生活了這麼多年,總比他們熟悉地勢。”
“胡佛天坑是龍族的埋骨場,”久久不言的沈初墨突然發話,“你們想做什麼?”
“奪回地脈玄龍的屍體,”君煌看了一眼燕拾,“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樹龍。”
地脈玄龍的屍體千年不朽,他們的骨骼和鱗片堪比世界上最堅不可摧的鋼材,因此龍族要奪回他們鑄造未來的堡壘毫不稀奇。而關于樹龍,燕拾早已經知道他們當時在羅戈貝爾斯酒館地下是為了框他的話,如今一聽不免失笑。
“那麼瘋子們,為了保障後方的安全,我準備在北大陸設置一張網,”燕拾開起了玩笑,“塔爾和虞影溯的戒指在我這裡有一個中轉站,為了防止被奪取之後雙方直接接觸,我也必須要利用雙面間諜的身份成立屬于我自己的勢力……我稱它為‘灰線’。”
玄逐歸挑了挑眉:“你也要搶無夢城?”
“那沒有,”燕拾攤開手,掌心裡有八根黑色的短針,“灰線會在我從前所掌握的情報網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未來如果有機會也可以嘗試涉及山脈以南。在場諸位隻要手持信物,随時可以以我為中樞調用灰線的勢力,信物不可轉讓,啟動的方式和契約法陣相同,隻需要一滴血。”
“恕我問一句,”羽畫幽幽開口,“您能不能考慮一下血族的體質,用啞光銀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燕拾被她一噎,差點忘了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
“好吧,之後給血族的信物會換成黑曜石,”他無奈道,“如果在場諸位對信息的需求産生了沖突,我會首先考慮塔爾和虞影溯的利益,畢竟起誓法陣會要了我的命。”
“你這算傳話筒?”玄逐歸問。
“也不是不能這麼用,”燕拾将信物放在了桌面上,“但把我當信使未免太浪費了。”
塔爾低着頭望向手上的戒指,不一會兒就被虞影溯攥住了指尖。燕拾曾經是布雷希特的一枚棋子,他既然能夠在第七夢境之中紮根,那麼必定有攪弄風雲的本事。沒有多少人知道羽溯已經消失了,而他作為帕盧莫本斯的城主,想要掀起永夜五城的動亂輕而易舉……而這背後就需要一個推波助瀾的幫手。
“說完了?”王權問,“那到我了。”
他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了一沓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布雷希特的塗塗寫寫。
“我和布雷希特模拟過從古魔大戰至今各個種族的勢力分布,将其中的疑點截取後盡數歸攏于混沌,發現每個種族都有過他的影子,”王權将紙張排列在半空,“比如龍族與精靈族的突然決裂,種族大戰前夕誘使獸人族内亂,以及巨人族的消失。”
“巨人族不是惡疾幹的嗎?”羅菲爾那問。
“古魔大戰時期,巨人族從感染灼淩到最後舉族覆滅期間曾有過一個短暫的恢複期,但那期間芬羅平原的巨人族遊獵隊和人類在特拉古歐森林的駐軍爆發過數次原因不明的沖突,人類駐軍便放出了被灼淩污染的動物,最終導緻了灼淩的進一步擴散。”
“人類哪裡來的灼淩?”玄逐歸皺起眉。
“這是人類國師想出的計策,布雷希特告訴我如果他沒記錯,那個國師的姓氏是洛克,”王權望向塔爾,“我聽你說過,現在帕帕羅爾嘉東部的伊爾亞城裡也有一個洛克家族。”
塔爾點頭:“尤金·霍姆蘭德的母族。”
“這個國師沒有死亡記錄,最後記載他出現的地方是法爾伽魯姆東部氣根外的檀楓鎮,之後他離開了人類王國的疆域,從未再出現過,洛克這個姓氏也銷聲匿迹,”王權說,“直到百年前的帕帕羅爾嘉大瘟疫,灼淩橫行,一個叫洛克的行醫提供給君家可以根治溶骨病的藥,條件是不讓他出現在任何書面記載中,并要求讓君煌以災難象征的身份被驅逐出境。”
塔爾記得,從那之後的薩利爾曼王國嚴令禁止混血種出入邊境線。
“消息來自哪裡?”塔爾問。
“我,”君煌說,“世界曆6305年6月,我母親君默告訴過我這個行醫,三天後溫卓就帶我離開了天空樹。她告訴我相關記載留存在了内核庭院的亭中,需要被認可的血脈親自激活當年留下的證據。”
布雷希特曾告訴過塔爾涅亞在人類王國的身份,如今想來或許就是因為他調查了這場離奇的瘟疫,才第一次觸碰到了混沌留在山脈以南的尾巴。
“如果導緻巨人族消失的洛克和行醫洛克是同一個人,那現在的洛克家族又是什麼身份?”玄逐歸問完,猛地反應過來,“他們打開了東部大門!”
塔爾皺起了眉,尤金·霍姆蘭德死前說自己意在抵抗聯盟,但東部氣根的大門掌控在洛克家族的手中,即使他在琳琅天城權勢滔天,也無法改變母族從最初就是混沌下屬的宿命。如今看來聯盟才是最接近混沌的地方,既然羅蘭公國已經成立,那混沌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琳琅天城。
“殺混沌并不難,這世界上沒有我殺不了的生靈,”王權說,“但你們要能夠找到他。”
他們或許無數次與罪魁禍首擦肩而過,但從始至終都沒有抓到任何一點屬于他的蛛絲馬迹。
白夜塔會議在破曉時分結束,霧鏡關閉之後本該是久違的休息時間,但黎明還未最終降臨,一聲來自無夢城内的巨響就穿透了晨霧破空而來。
“是無間塔,”玄逐歸站在窗口确認了位置,“王權,傳送門。”
傳送門通連接無間塔七層,玄逐歸踏入無間台時整座塔都震顫不止,爆破産生的沖擊波接二連三。人群的驚呼從通道傳到了高層,幾日前剛獲得層主之位的陸離不見蹤影,但格蘭卻在幾秒之内趕到,報告了傷亡狀況。
無夢城的内亂撕開了表面的平靜,失衡的後遺症姗姗來遲,最終在動亂的正中心再次爆發。
“是三層,攻塔的人是瓊·赫拉維的追随者,用爆破法術偷襲了路過的貝爾斯,”格蘭連忙道,“貝爾斯沒事,但觀戰者中大多毫不設防,有人借機挑事。”
“他還活着嗎?”
“死了,被貝爾斯吞了,從前清道夫的下屬認出那不是羅戈,四處宣揚說他是被古魔派陷害緻死,還占據了他的身體,”格蘭頓了頓,“将您也劃歸為了清道夫的叛徒……”
玄逐歸險些嗤笑出聲,這故事聽起來耳熟無比,隻不過上一次祭旗的是他父親,這次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陳安和瓊·赫拉維在哪裡?”
格蘭不明白他問這兩個人的用意,但依舊回答:“在魔族王宮。”
“封鎖從西部通往無夢城中心的所有道路,關閉禦風結界,飛行禁制開到最大,”玄逐歸說,“陸離呢?”
“他在三層代替貝爾斯平息動亂,那群人同一時間攻擊了羅戈貝爾斯酒館,貝爾斯趕回去了,”格蘭低聲道,“您要出面嗎?”
無間塔和酒館同時遇襲絕非巧合,這群魔族的目标根本不是貝爾斯,而是在無夢城中風頭正盛的玄逐歸。而此刻有把握針對他的在無夢城内屈指可數,首當其沖的便是陳安和瓊·赫拉維。
玄逐歸知道自己不能沖動,這裡不是月眠城,他沒有僅憑武力就鎮壓全境的能力,即使擁有和王權的契約。魔族王宮裡布雷希特的狀況不容樂觀,一旦王權離開雷伊湖畔,那裡不出三日就會成為陳安和瓊·赫拉維的地盤……而玄霜還遠沒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
格蘭見他久久不言語,試探着問:“塔主……”
“封鎖三層,傳訊永夜五城注意防範,”玄逐歸低聲道,“墨江十會在十分鐘内趕到,我去酒館。”
清道夫的暗室據點還在地下三層,塔爾在卸任清道夫首領前将控制權轉交給了玄逐歸,那裡如今是無間塔的基地之一。
“三層的人制不住就殺幹淨,”玄逐歸眯起眼睛,“沒什麼好顧忌的。”
格蘭離開後不久,墨江十和塔爾便緊接着走出了傳送門。前者打了聲招呼便下了三層,而後者站在七層的窗邊,望着無間塔前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久久沒有動作。
“虞影溯呢?”玄逐歸問。
“解析寶庫的傳送陣,成功剝離後可以附着在暗室、無間塔和我們那棟房子之間,”塔爾說,“我以為陳安至少會等我離開再動手。”
“他沒必要顧及情面,魔族不是向來如此嗎?”玄逐歸發出一聲嗤笑,“倒是瓊·赫拉維,羅戈死的時候哭成那樣,對貝爾斯卻毫不手軟。”
“不算壞事,”塔爾聽見了腳下傳來的嘶喊聲,“無間塔不該再是競技場了。”
瓊離開無間塔時帶走了自己這些年的所有積蓄和人脈,盡數轉入陳安名下,如今的無間塔依靠着夢塔地下錢庫支撐着日常的花銷,但早晚會有揮霍空的那天。他們的襲擊雖說會導緻無夢城大亂,但不破不立,這對玄逐歸而言也同樣是個重新洗牌的絕佳機會。
玄逐歸沒忍住笑出了聲,封喉刃嗡嗡作響,随着他指尖的動作懸停在半空,刀尖直指羅戈貝爾斯酒館。
“玄霜,守好無間塔,我很快就回來,”玄逐歸讓小豹子留在這裡,又轉頭問塔爾,“一起?”
塔爾僅僅帶了弓形的災禍,思索片刻後久違地捏緊了災禍的弓臂。
“人數太多,我找個高處的隐蔽角給你開路,”塔爾深吸了一口氣,“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