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今兒個日頭肯定同樣毒，等洗晾完衣服，忙完亂七八糟的事物再出家門又到昨天那時辰了，多曬兩回人都要中暑的！再不敢出門晚了。撿兩塊嫩豆腐給我咯，午間我要拿去涼拌。”

“好嘞！”

送走前頭客，後頭又來了人。

一名年輕婦人抱着個七八個月大，啼哭不止的嬰兒駐足攤前。

“勞駕，撿一塊豆腐。”婦人蹙眉哄着孩子，艱難從荷包裡取出銅錢來付款。

陳乘風又輕又快地挑了一塊好豆腐放入對方菜籃之中，用幹淨的濕巾子擦罷手，掰了半根麻花舉到孩子面前。

“小豆子，看看這是什麼？愛吃不愛吃？”

眼睛都哭紅的小孩兒抽抽搭搭地瞟過來一眼，聚焦在那半根酥脆的大麻花上，再也挪不動了。

他含着手指不哭了，隻是沒有伸出手去接。

“不不不，這怎麼好意思？”婦人窘迫地抱着孩子後退。

唾手可得的零食要飛了，孩子瞬間哇哇大哭起來。

“無事，嫂子别客氣。”

“小豆子，快拿着。”

陳乘風邊說邊往他面前送了點，小豆子生怕娘親再次拒絕，膽怯卻又極為迅速地拿手接過了。

婦人連道了兩回謝，抱着止了哭的孩子快步走了，她要趁着孩子沒鬧脾氣，趕緊買完菜回家。

攤位裡的陳乘風目送他們遠去，很快又招呼起下一個停在攤前的主顧。

坐在一旁的姜老漢等得心焦，人來人往的，抱着孩子的婦人經過了一撥又一撥，他看了這個又看那個，隻要從跟前經過的，都要暗自琢磨一番是不是那孩子。

生意太好了，他尋不到空問陳乘風。

半上午的時候，人流量減少許多。

姜老漢終于逮住縫隙問：“迎花看中的，是不是之前你掰了半根麻花哄住啼哭的孩子？”

冷不丁一句問得陳乘風有點懵。

“哈？誰？”

“那個！你喚他小豆子！”姜老漢激動地快站起來了，他睜着一雙眼看了半天，隻覺得陳乘風對那孩子特殊點。

“噢噢！不是！不是那個。”

陳乘風看了一下姜老漢神色，仔細解釋起來。

“表姐與我們說過，遇到情況可以随機應變，攤位上的貨物允許存在一定數量的消耗。”

“比如買了很多貨的主顧，可以送點搭頭，買豆腐對麻花好奇的主顧，可以掰點麻花給人家試試味。似今天那名婦人是一位老主顧，她孩子啼哭，我就想拿些東西幫着哄一哄。”

姜老漢心不在焉地點頭，過了會兒才誇贊道：“想得倒是周全。”

陳乘風斟了一杯茶水俯身遞給姜老漢，“姑父，您别急。那孩子……都是挑午時人不多的時分上集市買菜的。”

姜老漢一怔，很快明了了。

……

午間，豆腐等不經放的食物已悉數賣完，剩下很少一部分的零嘴，可賣可不賣。

陳乘風把空的籃子和框放到推車上，未賣完的貨全攏到攤子上顯眼的位置，對姜老漢道：“姑父，我買幾個炊餅，咱中午就在這吃了再回去吧？”

姜老漢自然同意。

陳乘風便去旁邊找馬嫂子買了炊餅，就着早上從家裡帶出來的茶水吃完。

太陽移動到頭頂，地面上的蔭涼處迅速減少。

陳乘風抽出一把蒲扇片刻不歇地為姜老漢扇風，自己坐旁邊能蹭到點餘風，但額頭上仍不斷有汗珠冒出來。

雖然集市的攤位統一制式，都搭了個茅草棚遮風擋雨，但是實在是扛不住正午烈陽，他們左右陸續有攤主帶着沒賣完的貨物收攤回家。

近半天沒有活動，姜老漢隻覺半個身體都坐麻了，全憑一股毅力才忍住找處地方躺下的沖動。

“來了。”陳乘風低聲道。

姜老漢将将擡頭，陳乘風已報出準确位置。

“前邊拐彎處，左第三個攤位。”

姜老漢雙眼一路找尋過去，卻是先在那位置看見了一名撐着傘，體态豐腴的中年婦人。

看神态，她似乎極為不悅，拿腳去踢右下方矮小瘦弱的孩子。

“真不知該去何處歇涼！洗衣裳半點不利索，非捱到這時辰叫我出門，沒爹養的，不安好心！”

安安被一腳踢中腘窩，踉跄一下險些摔了，可她發不了脾氣，隻能緊緊攥住提在手中的竹籃，乖順，甚至可以形容為逆來順受地道歉：“對不起阿婆，對不起！”

“晦氣！一盞茶時間！買不好菜，今天就别跟我歸家了。”

劉婆子舉着傘四處看了看，路過姜老漢他們，站到了一處無人的攤位裡面躲太陽。

被留在原地的小孩子則迅速與菜販子攀談講價。

大抵對這孩子心生憐憫，菜販子降價賣了兩種菜給她，另趁劉婆子不注意，額外贈了一把野菜放入籃中。

等一老一少離開集市後，陳乘風才說起那孩子的來曆。

姜老漢還能說什麼呢？原來緣分早在女兒幫趙家尋找孫女時就結下了。也罷，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回家細說領養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