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夏遼開戰已經過去八九個月,兩國來來回回打了幾十場戰役,無論攻守,大多都以夏軍的慘敗收場。夏遼邊境上,唯有費聽轍親率的左廂神勇軍司駐守的幾個城池還勉強能挺住。隻是沒藏訛龐貪功冒進,損耗了大量夏軍精銳,讓他們孤立無援,糧草短缺,長久下去必定難以支撐。
這一日,費聽轍正焦頭爛額地在帳中研究軍情,忽聽手下來報:有人向軍營中投擲了一塊包着石頭的布,上面寫了些奇怪的話。
費聽轍接過那塊布,見上面說有破敵良策奉上,約費聽轍明日午時在距軍營三裡外的一處山頭上會面,叫他務必親自前去。
這封信處處透着蹊跷,看上去就像遼軍試圖誘敵的拙劣手段。
費聽轍正準備把這破布随手一扔,卻發現那些話的最後跟着一個不起眼的看似随意的圖案。他仔細一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在心裡直嘀咕:怎麼可能!
那是他當初與甯令哥和米禽牧北秘密通信時使用的暗号,知道此暗号的隻有他們三人,可甯令哥和米禽牧北都已經死了……再看這字迹,線條纖細,筆力疲軟,也不像出自他認識的任何人。
但如果這是遼軍的陰謀,他們又怎麼知道如此隐秘的暗号呢?而且,約定的地點是一處開闊高地,時間又是正午,并不是适合伏擊的選擇。
“投信的人呢?”他放下布條問道。
“巡營兵看到有東西飛進來,就立刻出營搜尋,可營外一個人影都沒找到。”手下答道。
費聽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消失得這麼快,估計是用了什麼機關,在足夠遠的地方投擲的。
他決定賭一把。此人多半并非遼人,或許還有重要隐情,但究竟是敵是友,仍難推斷。為了保險起見,他派斥候把那山頭附近都探查了一番,确定沒有大遼伏兵之後,又帶了一支五百人的騎兵衛隊前往赴約。
山頭很荒,幾乎連棵樹都沒有,倒是半山腰上搭着個帳篷。這便是約定的地點了。
費聽轍下了馬,帶人走近那頂帳篷,卻聽裡面的人高聲說道:“我隻見費聽将軍一人,其餘随從,請後退二十丈。”
“好,你們先退下。”費聽轍對屬下命令道。
“将軍,小心有詐!”
“無妨,裡面的人傷不到我。”他拔出腰間的刀,大步朝前走去。
布簾被他用刀掀開,狹小的空間裡,隻有一人背身而立。
“你是何人?為何約本将軍至此?”費聽轍警惕地問道。
轉過身,摘下面具,米禽牧北直接亮明了身份,微笑道:“費聽将軍,好久不見。”
“是你……”費聽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動得差點叫出來。還好他足夠清醒,隻是扔掉刀,上前抓住米禽牧北的手臂,壓着顫抖的聲音道:“米禽……真的是你?你還活着!”
“事情沒做完,我不敢死。”米禽牧北淡淡一笑。
“可你現在……”費聽轍的心情又複雜起來,“唉,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該帶這麼多人來。”
“你做得沒錯。”米禽牧北淡定道,“現在戰事正緊,你作為主将,如果僅因為一條沒頭沒腦的消息就貿然隻身赴約,豈不是更容易引人懷疑?我本想主動投營,但又怕被你的手下當成奸細當衆揭了面具。不得已,才想了這麼個迂回的法子跟你見面。”
“所以你就用暗号引我重視,叫我親自來探明你的身份,卻又無須遮掩行蹤?”
“沒錯,費聽将軍跟在下還是那麼有默契。”米禽牧北挑了挑眉。
“那然後呢?”費聽轍卻擔憂道,“我來見你全軍皆知,包括那些沒藏訛龐安插進來的人。你不會真要來我軍中做謀士吧?”
“怎麼,我不夠資格做你的謀士嗎?”米禽牧北歪頭眨了眨眼。
“是我高攀不起!”費聽轍有些急了,拉下臉說道,“我知道你足智多謀,但此事絕非兒戲。現在軍營裡到處都是沒藏兄妹的眼線,多了你這樣一個謀士,必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萬一……萬一他們發現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米禽牧北淡然一笑,重新戴好面具,退後一步,煞有介事地向費聽轍行了個拱手禮,“柳葉溝商戶,漢人梁懷甯,拜見費聽将軍。”
“你……”費聽轍一愣,聽到“柳葉溝”三個字,卻又變得更加驚訝,“柳葉溝?挫敗了三千遼軍騎兵的那個柳葉溝?”
“正是。”
費聽轍深吸一口氣,“我說一群普通村民怎麼可能擊敗遼軍,還以為是謠傳……原來是你的傑作啊!”
“所以費聽将軍,草民是不是夠格向将軍獻上破敵之策呢?”米禽牧北做出恭敬的姿态颔首道。